第234章 無用之物

　　看看太陽快要西斜，前方的夜不收過來稟報：“將軍，前方二裏就是高麗莊，守莊的韃子兵估計有數百人，披甲兵數十。莊外的倉房完好，韃子兵掠來的糧草輜重都在，沒有燒毀。”
　　王鬥點了點頭，那高麗莊在張家灣城西幾裏，唐太宗禦駕親征遼東時，將大批俘虜帶到幽州散居，遂有高麗莊村落。從張家灣城到高麗莊有運河相通，莊的北面，還有碼頭與橋閘，可通行，也可行閘節水。
　　王鬥仔細詢問了壹下，僅在高麗莊外，估計就有各樣糧草數千石，足供自己這只大軍壹月之食，就算莊外糧草不足，守莊的清兵不過幾百人，就算有莊墻依托，自己軍中火炮眾多，幾十門大炮對準莊門齊轟，很快就可以打破莊子，進去拿糧。
　　他環顧了壹下四周，越近張家灣城，周邊的河流越多，兩邊越來越多的麥田，上種麥豆等物，由於兵亂，大多被踐踏過。官道也越來越坑窪，這壹帶倒多石板路，石子路，就是年久失修，有些不好走。
　　從先前的戰場過來，大軍已經接連走過好多座小石橋了。
　　王鬥傳令：“大軍加速行進，盡快趕到高麗莊拿糧。”
　　王鬥傳令後，眾軍加快步伐，兩裏路程很快就到，王鬥數千大軍，浩浩蕩蕩開到高麗莊外。
　　王鬥策在駿馬上，沿著莊的四周轉了壹圈，他仔細觀看，該莊似乎隨河岸地勢而建，莊子不是很大，可以看出原來莊墻很高很厚，但現在已經多處癱塌。莊有二門，北門緊靠碼頭，沿著運河兩岸，密密麻麻的都是倉房，可以想象以前那處是個熱鬧的所在，現在已經沒有絲毫人影，只余壹些被燒毀的船只。
　　莊南有壹門，離官道幾十丈，東西兩側都是廣闊的麥田。在莊的東面不遠，有壹個很大的寺廟，殿宇寬敞，翠柏勁挺參天，應該就是廣福寺，寺前有幾個水塘，周邊滿是粗大的槐樹。
　　莊子倒了引了運河水護住莊的東、北、南三面，對王鬥來說，這個倒不是問題。看莊墻上幾百個清兵戰戰兢兢的樣子，那幾十個披甲兵更是嚴陣以待。他們這個情況，王鬥估計內中有披甲兵參與了先前的戰事，又或是得到通知，知道了自己這只大軍的兇悍。
　　他冷笑壹聲，傳令：“調五門大佛狼機過來，將莊門轟開。”
　　天色快晚，今天是回不去了，這高麗莊周邊也不是什麽紮營的好地方，而莊子不錯，攻破後，幾千人在裏面擠壹擠，還是住得下的。
　　在王鬥傳令下，趙瑄興奮地調來了五門佛狼機火炮，門門都對準了莊子的南門。余下的軍士，都在莊的東北兩面列陣以待，兩隊的夜不收們，則是散了壹隊到莊的附近轉動，隨時匯報各方可能來臨的敵情。
　　見莊下明軍幾門火炮都對準自己的莊門，那守莊的分得撥什庫臉都白了，他曾參與先前的戰事，自然知道這股明軍的厲害。五門佛狼機火炮只是壹輪轟擊，莊門就被打塌，莊內的清兵壹聲吶喊，立時從莊的北門狂奔而走，隨著碼頭與橋閘，逃往運河的北面。他們壹路喊叫，不知往哪裏去了。
　　李光衡在王鬥身旁興奮地道：“將軍，要不要追擊？”
　　王鬥搖了搖頭：“罷了，正事要緊。”
　　他傳令，韓仲麾下遣壹總的兵力進莊掃蕩，看看有什麽存余的清軍殘兵。
　　韓仲令把總鐘顯才領軍進莊，鐘顯才領了幾百個軍士如狼似虎的進莊，壹隊隊長槍兵，火銃兵，還有刀盾兵們，在莊的裏面四處轉動，又踹開壹座座房門察看，裏面卻是空無壹人，連原來的莊民都不見了。不是逃難而走，就是被清兵擄走。
　　王鬥壹揮手：“進莊。”
　　幾千大軍浩浩蕩蕩進莊，將裏面擠個水泄不通，王鬥占了內中壹個似乎是鄉紳居所的大宅作指揮部，然後令溫方亮守莊，所有輜兵們，或往莊內拿糧，或往莊外碼頭倉房搬糧。
　　各部下分工合作，快速行動起來。
　　……
　　壹聲巨響，兩個粗壯的輜兵壹腳踹開壹個倉房的大門，接著兩個手持火銃的輜兵進入。
　　二人舉銃在裏面轉了壹圈，回來說道：“沒人。”
　　鐘調陽點了點頭，他壹揮手，身後大群的輜兵湧入，眾人進去後，都是呆了壹呆，寬敞的倉房內，滿滿擺放的都是車輛米擔，隨便挑開壹個麻袋壹看，裏面流下的都是金黃色的高梁小米，眾人喜笑顏開，歡呼怪叫。
　　鐘調陽沈聲道：“韃子兵掠獲不少，若是我們不來，這些糧米，就要成為韃子兵殺敵的臂助了。”
　　他方才在莊內轉了壹圈，很多大宅內，滿滿擺放的都是掠來的車輛，有馬車，有獨輪車，還有各樣的擔車，清兵擄掠京畿之地，僅在這附近壹帶的村莊，很多百姓的糧食就被搶掠到高麗莊及張家灣城內。
　　他身旁伴著幾個護衛，在倉房內到處察看，裏面除了車輛米擔，還有壹個個鐵箱木箱，“嘩”的壹聲，壹個輜兵壹銃托將壹個鐵箱的大鎖砸開，打開壹看，立時眾人耀花了眼，裏面滿滿的都是黃金與白銀。
　　“哇！”
　　所有圍過來的人都是驚嘆：“好多銀子！”
　　幾個輜兵裂著嘴，就要將這箱銀子擡走，鐘調陽猛地過來，壹腳將那個鐵箱踹落在地，立時黃金與白銀滾落壹地。
　　鐘調陽厲聲喝道：“只運糧草，無用之物不要搬運！”
　　是啊，兵荒馬亂的，這些黃金與白銀有什麽用？不能吃不能喝，也買不到糧食，緊要關頭，它的價值決用，比不過壹袋糧米，甚至連壹匹死馬都不如。
　　眾輜兵經過些天的作戰與糧困，也明白了這個道理，只是看著白花花的銀子不取，這觀念的轉變，太難太難了。方才眾人拿銀子的舉動幾乎是本能的，下意識的。
　　經過鐘調陽的厲喝後，他們回醒過來，七手八腳地將壹袋袋糧食，搬運到自己的馬車或是獨輪車上。
　　營部輜重隊各隊官也是在旁吼道：“動作麻利，快速裝糧上車，紅白之物不要，只運糧草。”
　　倉房內壹片忙碌，地上滾落的那些白花花的銀子，再也無人理會。
　　鐘調陽出了倉房，寒風瑟瑟，就見遊擊將軍王鬥對著西沈的夕陽，正站在不遠處對著運河眺望。
　　運河的這壹側，沿著莊的北門出去，河邊幾十步內幾乎都是以青石砌成，這壹帶曾是繁華的碼頭，碼頭邊密密麻麻都是高大的倉房，也不知屬於當地什麽大商賈或是權貴所有。從各處倉房通進莊內北門，壹條條的青石板路或是小石子路，非常好走，比起來時坑坑窪窪的官道，這路面真是壹級道路。
　　眼下便宜了王鬥軍中的輜兵們，個個眉歡眼笑，從各個倉房出來，推著裝滿糧食的車輛，浩浩蕩蕩進入莊內。幾百輛軍車盡數裝滿後，至少這壹個月中，軍中便不愁糧米了。
　　看王鬥嚴肅的神情，他身旁眾多軍官護衛都是靜靜無聲，默默肅立左右。正對著王鬥的身前，有壹個橋閘，直通往運河對面，那邊同樣是密密麻麻的倉房。此時王鬥正是看著那些倉房沈思。
　　鐘調陽上前對王鬥施了壹禮，王鬥轉過頭去，看著鐘調陽道：“方才倉房內是什麽事？”
　　鐘調陽說了，王鬥微笑：“表兄是明白人，那些銀子，確實無用。”
　　隨後他又開始沈思，王鬥身旁的韓仲與溫方亮裂了裂嘴，神情中頗為遺憾可惜。
　　良久，王鬥輕嘆道：“還是搬壹箱銀子走吧，我們軍中壹些受傷的兄弟，近期內，恐怕難以隨我們出征在外了。那些銀子，可以將他們安排在京師之內，好好將養身子。”
　　鐘調陽拱了拱手，對身旁壹個隊官吩咐幾聲，那隊官大步去了。
　　鐘調陽走近壹步，對王鬥道：“將軍，我們搬運的糧草，足供我們大軍壹月之食。不過各庫房還留很多韃子搶掠來的糧米，那些糧草輜重，如何處理？”
　　韓仲大笑道：“當然是壹把火全燒了，難道留給韃子，讓他們吃飽喝足，好來攻掠我們的將士百姓？”
　　溫方亮忽然道：“將軍，末將有不同看法。”
　　他說道：“如果我們將這些庫房燒了，韃子缺乏糧草，定會向周邊繼續攻掠，各地的官軍，可沒有我們舜鄉軍的戰力，定會有更多的城池百姓遭殃。如果不燒，他們暫時有糧，附近的百姓，或可保存。而且我們可當該地為我們的糧倉，以後缺糧了，我們隨時來取，若是燒了，倒是可惜了。”
　　他猶豫了壹下，道：“而且，這些庫房都是京畿之地的豪強所有，韃子都沒燒，如果我們燒了……”
　　韓仲叫道：“老溫啊，妳以為韃子有糧就不搶了嗎？他們四處搶掠，除了供應他們大軍自己的吃喝外，還將搶掠所得運回他們的韃子窩，妳為百姓著想，他們可不會象妳壹樣。”
　　他更叫道：“豪強算個屁，他們面對韃子畏葸如虎，留下這些倉房資敵，我們就燒了又怎地？”
　　二人爭論不休，最後看著王鬥，聽他處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