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0章 銀冬瓜

　　“歡迎王師到來，小人等早期盼多時，有若久旱逢甘雨……”
　　高史銀的前鋒營大軍，與壹部分山西鎮兵馬，從介休城東面捧峰門進城，城內幾個大家族，韓家、張家、孟家等家主，早率族人，還有壹些親近士紳官將迎接。
　　他們代表了城內另壹股力量，介休城最早為韓姓居住地，古就有“韓阪城”之稱，民間更有“先有韓阪橋，後有介休城”之說。此地孟姓人也多，有三孟分家壹說，張姓人也是大族。
　　他們與範家是竟爭對手，自然不甘為範永鬥陪葬，太原消息傳來後，他們就密謀獻城，當地官將雖然親近範氏，然他們在軍隊中也不是沒有影響，偷偷打開壹道城門，還是可以辦到的。
　　高史銀揉揉自己的臉面，連日奔波，他也有些疲倦，不過還是威嚴地道：“很好，各位掌櫃的棄暗投明，這是明智之舉，我家將軍，自然會論功行賞。”
　　各家主點頭哈腰道：“此乃小人應盡之意，不敢居功，不敢居功。”
　　看著高史銀身後的鐵騎甲兵，他們暗暗心驚，果然是虎狼之師，這樣的精兵……
　　韓家家主似乎難以啟牙齒，幹巴巴地道：“大軍進城，這個……”
　　高史銀明白他的意思，揮揮手：“我靖邊軍軍紀森嚴，所過之處秋毫無犯，百姓簞食壺漿，從未有騷擾之舉，只要城內各人，自己不找死，他們就不會死。”
　　隨後他臉壹沈，說道：“不過，醜話說在前面，若有敢攻擊軍隊者，不論他是誰，必死無疑！”
　　各家主放下心來，皆大聲稱贊：“久聞靖邊軍仁義之師，果然見面更勝聞名。”
　　他們言，已為高將軍備下酒宴，為大軍備下牛羊酒菜，懇請賞光，接風洗塵。
　　高史銀道：“喝酒吃肉再說，先辦正事。”
　　各家主自告奮勇，帶領大軍，前往範府。
　　介休城繁華，商賈雲集，民物浩穰，儼如都會。
　　城內主要有四條大街，皆盡店鋪林立，還有眾多的錢莊、當鋪，範氏原居張原村，後慢慢搬到介休城內，宅院在西南隅壹帶，占據了多條的街巷，西北隅則多為衙署等公署之地。
　　前鋒營與山西軍進城後，沿途街巷遇到不少反抗，畢竟範氏的族人，多為介休城軍將官吏，家破人亡的陰影在前，只得拼命。
　　與他們作戰的，是山西鎮的兵馬，皆是各營精騎，前鋒營未戰，他們就打得當地守軍節節後退，壹路留下不少屍體與傷者。
　　戰鬥不到半個時辰就結束了，山西鎮的好漢們，肅清了所有反抗力量。
　　高史銀領軍在旁觀戰，監督，防止他們趁機燒殺，畢竟除了靖邊軍，余者軍隊，軍紀都談不上好，便連楊國柱的正兵營，都有許多不良習俗。
　　午時，高史銀下令介休城戒嚴，然後在韓家等帶領下，親自帶人抄家。
　　沿途壹道道街巷，林立範家的牌坊，來到了城池西南隅的範府面前。
　　眼前壹個龐大的大宅院，也不知幾出幾進，前院、後院、東院、西院、正院、偏院、跨院、書房院、圍房院……等等，再配上眾多的花園，占地達數十畝之多。
　　“民膏民脂，範家的優越生活，都是建立在我漢人百姓的屍骨血肉之上。”
　　高史銀策在馬上，從懷中取出壹張紙條看了看，義正辭嚴念道。
　　“將軍所言極是！”
　　各家主異口同聲的附合，看著眼前豪華的宅院，個個眼中閃著嫉妒的光芒。
　　“破門！”
　　高史銀怒喝道。
　　排銃幾番輪射，將範府墻頭壹些持著鳥銃的家丁射倒，然後雨點般的萬人敵與毒煙彈從門外墻外扔進去，密集的爆炸聲中，裏面慘叫聲連成壹片。
　　“咣咣”的撞門聲不斷，壹些山西軍，擡著粗大的尖頭硬木，喊著號子，不斷撞擊厚重的大門。
　　他們背後，是列隊整齊，層層手持刀盾，還有鳥銃長槍的前鋒營戰士。
　　約壹刻鐘後，大門咣的壹聲被撞開，山西軍退開，盾牌後的前鋒營戰士，對著門內連射數輪的銃彈，將裏面的護院家丁，還有他們族人官兵，壹大片的打倒在院落大門附近。
　　硝煙未歇，在高史銀的喝令中，密密的帽兒盔，從範府大門湧入，裏面傳來了絕望的驚叫聲。
　　查抄範府，高史銀出動兩個總的兵力。
　　破開大門後，府內的家丁，已經談不上什麽反抗，壹壹被進府的甲兵肅清，或死或降，然後前鋒營戰士挨屋搜查，將範氏族人壹壹揪出，哭天喊地中，將他們壹壹帶到堂下集中，密密麻麻，越聚越多。
　　不久後，還將全身發抖的範永鬥，在壹條秘道上抓到，帶到了高史銀的身前，又是引起被捕之人壹片哭喊。
　　高史銀大馬金刀坐在大堂之上，左右有營部官將端坐，還有韓家家主等，恭敬的在下首侍立。
　　看著下面呆若木雞，心如死灰的範永鬥被帶上來，高史銀將壹張紙條放入懷中，壹拍身旁案桌，發出壹聲巨響。
　　他怒喝道：“範永鬥，妳通敵賣國，罪大惡極！”
　　他吼道：“因為妳等，死在韃子刀下的百姓有什麽？多少城池淪喪？妳，被打入地獄後，應該先上刀山，然後下油鍋，再轉到火海刑域，最後到淩遲刑域，剮滿壹千三百三十六刀，最後投入畜生道！”
　　他案桌拍得啪啪響，下面韓家家主等人，看著範永鬥，看得解恨同時，高史銀的話，也聽得他們面如土色，他們跟隨喝罵：“範永鬥，未想到妳如此喪心病狂，老夫真是看走眼了！”
　　“範永鬥，妳個敗類，該當千刀萬剮！”
　　“範永鬥，妳個奸賊，人人得而誅之！”
　　高史銀道：“聽聽，聽聽，這就是人心向背，範永鬥，妳惡貫滿盈，死不足惜！”
　　範永鬥聽著眾人喝罵，他眉眼慢動，蒼老的臉上露出慘笑。
　　最後更仰天大笑起來：“老夫無罪，若老夫有罪，試問大明何人又無罪？走私通奴，資助東虜，又何止老夫壹人？陜西三邊，宣大三邊，薊鎮，遼東，各處邊堡重兵雲集，若無人相助，我等又如何將商貨運出？”
　　“九邊，又有哪個官將不通奴？永寧侯，這是柿子撿軟的捏嗎？他為什麽不對晉王，代王，谷王動手？他們何償沒有走私通敵？”
　　他聲嘶力竭地叫道：“老夫不服！”
　　高史銀壹拍案桌：“哼，馬兒挑壯的牽，凡事都有第壹步，妳等罪大惡極，還敢禍害東路，這是妳等報應先到了！”
　　“不是不報，時辰未到，時辰壹到，定然就報！”
　　他又壹拍案桌，感覺這滋味很不錯，他壹揮手：“把這奸賊先押到堂下！”
　　然後刷的壹聲站起來：“眾將士，速速抄家，不要漏過壹兩銀子，壹鬥糧米，這些財帛，要妥善交到大將軍手中，只有他老人家，才能真正取之於民，用之於民，真正造福國朝百姓。”
　　壹番話說完，高史銀暗暗佩服自己，自己說話，越來越有水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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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潛伏在介休城的情報司人員，帶領戰士們抄家，壹壹在範府內搜查，他們深知這些富戶藏斂財帛的手段，除了明面的庫房，各類暗窖數不勝數，還有種種匪夷所思的手法。
　　比如壹個情報司細作，帶領壹隊士兵進入壹所普通的倉房，士兵們左右看看，見倉內無非壹些常見的商貨，不明白這細作為何如此慎之又慎。
　　他們看著這人，見他前後左右，來來走走，腳步或輕或重，有時還在地面方磚敲敲，仔細傾聽，不久，又見他走到壹根大柱前，若有所思。
　　眾士兵不明白，這柱子看起來很普通，沒什麽異狀，如這樣的柱子，倉庫內還有好多根。
　　忽然，這情報司細作，拔出身上的解首刀，在柱上削了幾下，露出內中黃澄澄的顏色，眾人啊了壹聲，原來這根柱子，竟都是用黃銅所鑄。
　　再轉到別的柱子，解首刀削向，壹壹露出廬山真面，盡數銅料，不是黃銅，就是紫銅、青銅、白銅，如此多銅料，可以鑄多少銅錢？
　　不但如此，那細作還撬起地下幾塊方磚，用手清了清，立時壹片銀光露出來。
　　眾人七手八腳，壹起動手，隨著表層的方磚掀去，眾人有若置身壹個白銀的世界，原來這整個倉庫地面，皆是用銀磚鋪就，甚至還有些金磚。
　　眾人大開眼界，那隊官嘆道：“真是開眼了……”
　　與此同時，又有另壹個情報司人員，壹個千總，帶領壹隊甲兵，破開某處院落壹座假山，露出裏面壹個通道，隨後蜿蜒曲折往下走，下面似乎是壹個暗窖。
　　眾人順著臺階而下，感覺透氣性非常好，還有不知哪來的亮光，整個暗窖構造，讓人嘆服。
　　不知下了多深，走了多遠，再拐過壹個彎，忽然前方亮光大作，眾人下意識瞇起眼睛。
　　隨後他們再看過去，個個驚呆了，寬闊的地窖內，壹個個大冬瓜擺著，個個閃耀著銀光，竟皆是用白銀鑄就。
　　這些銀冬瓜個個沈重非常，壹個怕有好幾百斤重，可以有效防止小偷，當然，面對這種公然闖進來的，就無可奈何了。
　　密密麻麻的銀冬瓜擺著，壹下子也數不清多少個，除了銀冬瓜，還有許多金冬瓜。
　　不但如此，旁邊密集的擺著箱籠，打開後，都是珍珠瑪瑙、寶石首飾，奇珍異寶層出不窮，北方的，南方的，海外的，中國的，外國的，壹時間，耀花了眾人的眼。
　　那千總嘴張了半天，才說出壹句話：“真真是……真真是……嚇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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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史銀坐在大堂上，聽著部下的抄家收獲，看著鎮撫不斷統計上來的文冊，不時點頭，這範氏，太有錢了。
　　忽然他眼睛睜大，就見堂外，營中壹些兄弟，忽哧忽哧，擡來了壹些冬瓜，這些強壯的甲兵，數個擡著壹個冬瓜，仍然感覺吃力。
　　高史銀吸了口氣，喃喃道：“好大的冬瓜，還是銀的……”
　　他身旁的營將們，壹樣不知不覺站起來，個個表情發直，開眼了，幾百斤的金冬瓜與銀冬瓜。
　　韓家家主等，也是目瞪口呆，皆想：“範氏之富有，果為山西之首，可惜……”
　　堂外，那些跪著的範氏族人，見大院中，被抄沒的金銀財帛越積越高，個個心如刀割，這都是族人歷代的心血啊，範永鬥也是顫巍巍的跪著，老淚縱橫，完了，範家完了，多少代先祖的努力，盡數付之東流了。
　　眼見壹個個金冬瓜與銀冬瓜擡來，還有壹塊塊金磚與銀磚送來，慢慢堆成小山，人群中壹個跪著的，範氏中年男子，忍不住大叫壹聲：“……不要，這些都是我範家壹代壹代，辛苦積下的財寶啊……”
　　他尖叫著，就要爬起撲來。
　　人群壹陣慌亂，範永鬥也是叫道：“元發，不要……”
　　“放肆！”
　　幾個看守的士兵眼中寒光壹閃，壹人搶前壹步，重重壹腳，精制的皮紮軍靴，踹在他的小腹上，那範氏中年男子壹聲慘叫，壹口鮮血噴出，倒飛了回去。
　　“膽大妄為！”
　　他剛摔到地上，痛苦難言，壹個沈重的銃托，帶著風聲，又重重砸在他的小腹上，那範氏中年男子再次噴出壹口血，身體抽搐，如魚般兩頭挺起。
　　“狗賊，敢不老實？”
　　隨後，又是幾把銃托，惡狠狠擊來，不斷砸在他的身上，砸得那範氏中年男子全身痙攣，口中不斷吐出血塊，等幾個士兵停止，這男子已去了半條命。
　　看那人翻滾呻吟，血流滿面，範永鬥嗚咽道：“元發，元發……”
　　看下面範氏眾人哭得壹團，壹個營官嘆道：“早知今日，何必當初？”
　　另壹人淡淡道：“這些賊人不值同情，想想死在韃虜刀下的百姓，比他們可憐壹萬倍。”
　　他說道：“天作孽，尤可恕，自作孽，不可活啊。”
　　高史銀擡起眼看了看：“這些犯人要看好了，到時還要押他們回去公審。”
　　又與鎮撫看起賬冊來，笑道：“查抄奸商，收獲不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