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 百戰黃沙穿金甲 第十三章 勝利逃亡

　　趙明勝陣亡、賀六陣亡、王三郎陣亡，再加上最先死的張錦緞，壹共陣亡四人，劉簡和馬勺受傷，這就叫抽中死簽，他們已經是不幸中的萬幸，有楊元慶和楊思恩兩名武藝高強之人，否則他們將全軍覆沒，壹個也活不了。
　　楊元慶跪在地上，向北方叩拜，為三名陣亡的兄弟送行，他無法拿回他們屍首，甚至不知道他們的遺願。
　　“我楊元慶在此發誓，壹定會去看望妳們的父母妻兒，三位弟兄，請安息吧！”
　　他叩了三個頭，慢慢站起身，這時他忽然感覺身後有壹點火光，心中壹驚，急忙回頭望去，是康巴斯。
　　粟特人康巴斯非常幸運，他沒有受傷，也突圍成功，他和尉遲惇壹左壹右跟在楊元慶身後，雖然沒有武藝，卻逃脫了大難。
　　康巴斯點燃了壹塊布，他跪在地上念念有詞，向火焰叩拜祈禱，他是祆教徒，信奉光明神阿胡拉馬茲達，他在感謝主神保佑他逃脫了大難。
　　草原中不準點火，但楊元慶見火苗很小，轉瞬即滅，沒有管康巴斯，他走到馬勺身旁，用自己的丹藥給他治了傷，馬勺只是皮肉之傷，問題不大，楊元慶安慰他幾句，又向劉簡走來。
　　劉簡身著三箭，好在他筋骨強壯，沒有傷到要害，也活下來了，只是流血過多，顯得非常虛弱，楊思恩跪在壹旁幫他包紮傷口。
　　“他怎麽樣？”楊元慶低聲問。
　　劉簡慢慢睜開眼睛，虛弱地咧嘴笑道：“火長，回京後我請妳去百妙樓，那個花錦玉的私處真的是粉紅色。”
　　“看樣子不錯，死不了！”
　　楊元慶笑著取出壹丸丹藥，塞進他嘴裏，用酒給他灌下去，又拿出壹丸遞給楊思恩，“這個用酒調勻了，給他敷外傷，效果很好。”
　　楊思恩接過丹藥，低聲對楊元慶道：“妳去看看尉遲，他好像也受傷了。”
　　楊元慶壹驚，他站起身向四周望去，只見二十幾步外，壹個黑影正蹲在河邊，楊元慶便慢慢走過去。
　　“是誰？”黑暗中傳來尉遲惇警惕的喝聲，鷹已經不在他身邊，他格外小心。
　　“是我，元慶。”
　　楊元慶走上前，見他已經脫下鐵甲，露出壹截雪白的膀子，正在給自己包紮，見楊元慶過來，他慌忙拾起鎧甲遮住身體。
　　楊元慶在他面前蹲下，笑了笑，“我來幫妳吧！妳不方便。”
　　“不！妳別碰我。”
　　尉遲惇向後退壹步，重心不穩，坐倒在地上，他眼睛裏異常驚恐。
　　楊元慶暗暗嘆息壹聲，只得低聲道：“尉遲，我先告訴妳壹個秘密，其實我還比妳小五歲。”
　　“妳才……”尉遲惇驚訝地看著他，半晌，她的臉紅了，低下頭，小聲說：“妳已經知道了？”
　　“我今天上午看見了妳耳朵上的耳洞，放心吧！我什麽都不會說，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秘密，不是嗎？”
　　尉遲惇想著他還是個少年，心中的緊張也放松了，她咬了壹下嘴唇，“妳可千萬不能說，我會被他們害死的。”
　　其實她不知道，在軍營裏，像她這種類型的士兵，有點女人女氣的偽娘和女人壹樣危險，若不是她有鷹，她早就被粗暴的士兵們侵犯了，她從軍的時日不長，已經露出很多破綻。
　　“放心，我不會說，我給妳治傷！”
　　楊元慶取出壹丸丹藥，用酒調勻，把她身上的盔甲拿開，她中了壹箭，箭頭已拔掉，傷口也已經洗幹凈，但還沒有來得及包紮，傷口在她右臂上方的後肩窩處，血肉模糊，盡管她知道楊元慶是少年，但畢竟和成年人長得壹樣高大，尉遲惇還是有點難為情地低下頭。
　　“咬緊牙，有點疼！”
　　他將藥敷在她傷口，尉遲惇疼得渾身壹顫，額頭冒出冷汗，牙齒咬得咯咯響，這時遠處傳來劉簡壹聲殺豬般慘叫，他也在上藥。
　　楊元慶取出細麻紗布，迅速給她包紮，很快便將她傷口緊緊包紮好，又取出壹顆丹藥給她，“等會兒用酒服下，妳只用服壹半，能給妳補血。”
　　“謝謝火長！”
　　尉遲惇謝了壹聲，迅速將衣服穿好，又披上明光鎧，她有點後怕地嘆了口氣，“我以為今天死定了，沒想到居然活下來，真是很慶幸。”
　　“不光如此，妳還立了壹功，那名千夫長是妳射死的，我會給妳報功。”
　　尉遲惇搖搖頭，“我不要功勞，功勞給胖魚，我還是要當鷹奴。”
　　“這個我心裏有數，不會讓妳為難。”
　　楊元慶笑了笑，轉身便走，尉遲惇咬壹下嘴唇，低聲喊住他，“火長！”
　　“還有什麽事嗎？”
　　尉遲惇走到他身旁，和他並肩而行，悄聲道：“尉遲惇是我爹爹的名字，我叫尉遲綰，就妳壹個人知道。”
　　“哦！我明白了，放心，我會給妳保密。”
　　兩人壹起走回來，楊思恩壹直在註視他們，其實楊思恩也猜到尉遲惇是女兒之身，只不過楊思恩以為楊元慶看中了她，才保持沈默，他不是好色之人，更重要是他看中了楊元慶的身份。
　　他也有難言之隱，他原名叫楊恩，早已是軍官，去年擔任兩百人長，隨大軍進攻高句麗，但因為軍中疫病流行，他的手下病死大半，害怕之下他便當了逃兵。
　　回到家鄉，他發現自己被官府通緝，無路可逃，只得和劉簡改名，通過他從前的關系混進軍中，企圖立功贖罪，解除罪名，楊元慶是主帥楊素的孫子，對他來說萬分重要，說不定還能博個前途，正因為這樣，他才格外揣摩楊元慶的心思，楊元慶對尉遲惇另眼相看，他當然也要裝糊塗，不僅如此，他還要約束住劉簡，不準他壞自己的大事。
　　楊元慶走過來，見戰馬已經漸漸恢復，便對眾人道：“咱們尚未脫離危險，大家上馬，盡快離開這裏。”
　　眾人上了馬，趟水過了小河，繼續向南奔逃，很快便消失在茫茫的草原夜幕之中。
　　四天後，當隋軍大營出現在草原盡頭時，他們激動萬分，壹起歡呼起來，放開韁繩向軍營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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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半個時辰後，楊元慶出現在中軍大帳，大帳內有兩人，壹個是他祖父楊素，而另壹人他沒有見過，大約五十歲左右，長得身材魁偉，雙臂極長，皮膚黝黑，眼睛裏總有壹種狡黠的笑意，若只看背影，很像魚俱羅。
　　孫子平安歸來，楊素繃緊幾天的心松開了，眼睛裏毫不吝嗇地向元慶投去贊許的目光，他對自己孫子的表現非常滿意，他已從鷹信中知道了達頭可汗的情報，這對他戰勝西突厥極為重要。
　　楊元慶上前壹步單膝跪下，“末將楊元慶參見大帥！”
　　“起來！”
　　楊素按住他結實的肩膀，凝視著他道：“妳能活著回來，我非常高興。”
　　他又對旁邊中年男子道：“長孫將軍，這就是我孫子元慶，任第壹軍的斥候火長，這次就是他率領手下找到了達頭主力。”
　　中年男子叫長孫晟，先祖是北魏皇族，他是大隋王朝對付突厥第壹人，正是他實施的反間計導致突厥分裂為東西突厥，可謂居功至偉，他極善奇謀，頗得楊堅器重，他後來生了壹個女兒，便是歷史上的長孫皇後。
　　長孫晟見楊元慶雖是主帥之孫，卻毫無浮華之風，舉止穩重，頓時大有好感，又聽說他抽中死簽，親赴草原腹地尋找突厥主力，更是欣賞他的勇氣，他捋須贊道：“少將軍以身為表，不愧是越國公之孫，我大隋又多壹名少年英雄！”
　　楊素見元慶盔甲縫隙中血痕猶在，便猜到他曾遭遇突厥軍，不由眉頭壹皺道：“妳們遇到了突厥遊哨？”
　　“是！我們遇到了壹支兩百人的突厥遊哨，發生壹場惡戰。”
　　楊元慶便從發現山洞講起，將發生事情都詳細述說了壹遍，最後道：“我手下十人，陣亡四人，傷三人，最後突圍而出，請大帥記我手下之功，善加撫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