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十 長風破浪會有時 第七十五章 隋唐大戰（五）

　　長安太極宮，李建成和李元吉像往常壹樣來後宮養心殿探望父皇，如果說上壹次李淵放棄軍政權力多少還有壹點不願面對現實的因素，那麽這壹次病倒，就是他的病情已經嚴重到了危重時刻。
　　兄弟二人在養心殿前不安地等待著，宦官已經去通報了，但去了近壹刻鐘，到現在還沒有壹點消息，令他們二人有些焦慮起來。
　　從漢中逃回後，李元吉心中萬分忐忑，他把所有的責任都推給了羅藝，他是忠實地執行了父皇的密旨，至於發生內訌的原因，也是因為他發現羅藝裏應外合，準備獻城給隋軍，被他阻止時發生了激戰。
　　從常理推斷，李元吉的解釋並沒有壹點漏洞，合情合理，羅藝確實是在內訌後投降了隋軍，至於中間的那些微妙細節，除了李元吉的幕僚錢榮外，沒有人能知道真相了，而這個幕僚錢榮也在城亂時不知所蹤。
　　正因為李淵愧疚於自己所下的密旨，所以他沒有追究李元吉的責任，只是壹句‘臣心難測’便將李元吉的所有責任輕描淡寫地抹掉了。
　　此時，李元吉也很害怕父皇出事，如果父皇有什麽三長兩短，秦王帶兵入城，第壹個就是要殺他。
　　“皇兄，父皇不會有什麽意外吧！”李元吉小聲問道。
　　“別胡說！”
　　李建成瞪了兄弟壹眼，“這種話以後不要再亂說。”
　　李元吉嚇得不敢再吭聲，這時宮中的首席禦醫王儉華匆匆走來，躬身施壹禮，“太子殿下，齊王殿下，微臣有話想談壹談。”
　　李建成心中有壹種不妙的感覺，他點點頭，壹指不遠處的房間，“去那邊談吧！”
　　三人走到房間裏坐下，王儉華嘆了口氣，心情有些沈重地說：“情況不妙，希望殿下做好最壞的打算。”
　　李建成的心壹下子揪緊了，他深深吸了口氣，“父皇還能堅持多久？”
　　王儉華低頭沈吟半晌，才緩緩說道：“多則壹個月，少則半個月，他已經毒入內腑，無藥可救了。”
　　“毒！”
　　李元吉猛地跳起來，壹把揪住王儉華的衣襟，眼睛瞪得溜圓，大吼道：“我父皇中了什麽毒？”
　　王儉華嚇得渾身顫抖，急忙解釋道：“這件事太子殿下知道的。”
　　李元吉壹回頭，眼睛血紅地瞪著兄長，李建成嘆了口氣，擺了擺手，“妳放開王禦醫，和他無關。”
　　李元吉狠狠推開王儉華，回頭沈聲問道：“皇兄，這是怎麽回事？”
　　“這是幾個月前，宮裏的壹名藥師所為，暗中對父皇下了壹種慢性毒藥，幾個月後才會發作，但毒已進內腑，無法挽救了。”
　　李元吉咬牙切齒道：“這個藥師在哪裏？我要將他千刀萬剮。”
　　“他已經自縊死了，妻子和幾個兒子也不知失蹤，幾個月來找不到壹點線索。”
　　“哼！哪有這麽便宜的事。”
　　李元吉腦海裏忽然閃過壹個念頭，震驚地望著李建成，“皇兄，難道是……”
　　李建成不準他再說下去，“這件事誰也不知，別胡說了。”
　　他站了起來，向禦醫王儉華施壹禮，“還是要煩請王禦醫盡可能地挽救父皇，延長他的性命。”
　　“殿下放心，這是臣的本份，臣壹定會竭盡全力。”
　　李元吉卻沒有這麽好說話，他惡狠狠地瞪著王儉華，“我父皇若有三長兩短，我拿妳們陪葬！”
　　王儉華嚇得戰戰兢兢去了，李元吉剛要再問，李建成卻擺了擺手，“這裏不是說話之地，去東宮說吧！”
　　李元吉點點頭，跟著李建成回了東宮，壹進東宮大門，李元吉便迫不及待問：“皇兄，真是他幹的嗎？”
　　李建成陰沈著臉，壹言不發，過了很久才道：“我先帶妳去看壹個人。”
　　兩人騎馬壹路前行，壹直來到東宮聚文閣，這裏是東宮的藏書樓，幾名心腹侍衛在前面引路，進了閣內，卻向地下室走去，侍衛拿著火把在前方帶路，聚文閣地下室也是放置文書檔案之地，由壹個個石制小房間組成。
　　李元吉滿腹疑慮，幾次想問，可見皇兄臉色陰沈如水，只得把到嘴邊的話又咽了回去，兩人來到最裏面壹間石室，石室門口站著幾名侍衛，見太子殿下到來，侍衛們壹起躬身施禮，“參見殿下！”
　　李建成點點頭，指了指石室，“人怎麽樣？”
　　“還好，上午鬧過壹陣子，現在已經安靜了，不過待會兒又會鬧。”
　　侍衛打開門，推門進去，李元吉心中疑惑，跟著皇兄進了房間，這才發現房間壹角的床上坐著壹名女人，被鐵鏈套住雙腳，女人約四五十歲，披頭散發，神情可怖。
　　她見李建成進來，像瘋婦壹樣撲上來，卻被侍衛壹把推倒，兩名侍衛壹左壹右，將她的雙手套進墻上的鐵環裏，令她無法動彈。
　　“皇兄，她是誰？”李元吉疑惑地問道。
　　“此人就是那個下毒藥師的妻子，被我們在巴蜀抓到。”
　　李建成冷笑壹聲，“還在她身上搜了壹封信，是那名藥師留下的書信，證據非常確鑿。”
　　李元吉吃了壹驚，原來大哥已經有了證據，那麽……
　　李建成知道他想說什麽，迅速給他使了個眼色，李元吉會意，不再多言，兩人又離開了聚文閣，回到李建成的書房裏坐下，宮女端上兩杯茶，李建成對周圍的宦官宮女壹擺手，“妳們都退下吧！”
　　幾名宦官和宮女都先後退下，李元吉這才急不可耐問道：“既然皇兄證據確鑿，為何不向父皇稟報？”
　　李建成苦笑壹聲，“現在戰局這麽緊張，我不想在這個緊要關頭發生兄弟內鬥，所以壹直隱忍不發。”
　　李元吉卻不以為然，冷冷道：“皇兄此言詫異，殘害人倫和戰局緊張是兩回事，難道沒有他，這場戰役就打不下去了？我倒覺得他是引起壹切危機的根源，中原大戰的兩次失利，都是他的責任，楊元慶偷襲關中，他卻遲遲不肯回兵，導致軍心民心喪盡，打下壹個氣息奄奄的王世充，便被他當做天大的功績，父皇屢屢寬恕於他，他卻狼心狗肺，收買藥師下毒，不過是他為了登基九五罷了，皇兄，我敢斷言，若我們任他肆意而為，我們兄弟必死在他的手中。”
　　李建成心中煩亂，他搖搖頭，“這件事再說吧！現在宜穩不宜亂，不要再多事了。”
　　李元吉眼中閃過壹道兇光，不再多言，就在這時，書房外有侍衛稟報，“啟稟殿下，秦王派宇文士及來送信，說有重要軍情。”
　　李建成點點頭，“讓他進來。”
　　片刻，宇文士及在兩名侍衛的帶領下，走進了書房，宇文士及躬身長施壹禮，“微臣參見殿下！”
　　“宇文參軍不必多禮，現在前方戰局如何？”
　　“回稟殿下，現在隋軍十五萬大軍部署在上郡洛交縣壹帶，暫時沒有發動攻勢，雙方仍在對峙之中。”
　　宇文士及說完，從懷中取出壹封信，呈給了李建成，“這是秦王殿下給太子的親筆信，請太子殿下過目。”
　　李建成接過信看了壹邊，眉頭微皺，信中秦王要求把長安守軍調出三萬去防禦關東和銅官道，長安不足兵力用新兵來補充，這讓李建成有點為難。
　　秦王的要求確實無可厚非，前線兵力不足，需要追加兵力防禦，這個要求很正常，可是……
　　李建成沈吟片刻，便對宇文士及道：“宇文參軍先下去休息，讓我考慮壹下，再給參軍答復。”
　　宇文士及又道：“殿下，雖然隋軍還沒有發動攻勢，但此事不能再拖，必須要盡快安排，請殿下理解局勢的危急。”
　　“我知道了，妳先退下吧！”
　　宇文士及行壹禮，退了下去，李建成這才把李世民的信，遞給了李元吉，“妳先看壹看。”
　　李元吉接過信匆匆看了壹遍，頓時大怒，“皇兄絕不能答應，這是他在變相奪取京城兵權。”
　　其實李建成的猶豫，也是因為這個顧慮，京城防禦全部換成新兵，根本就沒有什麽戰鬥力，壹戰即潰，而且很難指揮，李建成也是帶過兵的人，這個道理他很清楚，但戰局擺在這裏，東線防禦確實比較薄弱，他又不能視而不見，這讓他心中很為難。
　　李建成嘆了口氣，“我想，應該還是要顧全大局，派三萬軍去東線和銅官道，新兵留下守城，他既然寫了親筆信給我，說明他還是有誠意，我應該相信他。”
　　“皇兄糊塗啊！”
　　李元吉急道：“當年李智雲的事情，皇兄忘記了嗎？父皇病危，難道他不知道？在這個最關鍵之時，他寫信來索要兵權，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了，皇兄，大哥！皇位只有壹個，這個時候他再不搶奪，就晚了！”
　　李元吉急得滿頭大汗，拼命勸說，但李建成卻不為所動，他只有壹句話，“隋軍壓境，應以大局為重。”
　　……
　　李元吉離開了東宮，他心中含恨萬分，回頭望了壹眼東宮，冷冷地自言自語，“大哥，既然妳不想要這個皇位，那小弟只好不客氣了。”
　　“去養心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