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十七 田陌耕忙戰未銷 第三十六章 真相揭開

　　楊元慶微微壹怔，立刻坐直了身體，他確實沒有料到，拜彌勒教居然和唐朝有關。
　　他註視周峮半晌，盡量把語氣放溫和壹點，“只要妳肯將功折罪，我非但不殺妳，而且還會給妳壹個迷途知返的機會，當然，前提是妳要把不該得到的東西都吐出來。”
　　楊元慶已經意識到，這個周峮是他滅掉這次造反風暴的關鍵人物，不妨給他壹個機會，讓他立功贖罪。
　　周峮頓時激動起來，楚王剛出現時，他以為自己必死無疑，現在楚王又答應給他壹個機會，令他絕路逢生。
　　“殿下，卑職有罪，卑職不敢隱瞞……壹切都說出來。”
　　“妳說吧！我聽著。”
　　周峮迅速整理壹下思路，道：“殿下，拜彌勒教的發起人叫崔履行，他是麯太守女婿，現在被稱為佛泰之人就是他。”
　　楊元慶點點頭，“照妳這樣說起來，拜彌勒教實際上就是太守麯稜所為，是這樣嗎？”
　　“殿下，正是如此！”
　　“可他為什麽要背叛我？”楊元慶已經有點止不住心中的怒火了。
　　這個麯稜是竇建德的納言，名望很高，自己寬容地接受他投降，封他為平原郡太守，他竟然敢創辦邪教，圖謀造反。
　　周峮慌忙道：“殿下，這個麯稜在投降竇建德之前，實際上已經投降了唐朝，他和唐朝相國劉文靜是親家，當初竇建德和唐朝結盟，就是他牽的線，這次拜彌勒教興起，聽說也是劉文靜的主意，麯稜身邊有壹個幕僚，叫做汪壽，據說從長安來，卑職懷疑他就是劉文靜派來。”
　　楊元慶站起身，背著手走了幾步，又回頭問他：“他們決定什麽時候造反？”
　　“應該是下月初，迎佛九九八十壹天後，送佛歸去，大規模教徒將聚集壹處，那時正是發動造反的時刻。”
　　“現在已有多少教徒？”
　　“回稟殿下，現在已有四萬余人，不光是平原郡，聽說清河郡、渤海郡、信都郡以及河間郡都有信眾。”
　　楊元慶沈思了片刻，又看了壹眼周峮，心中有些懷疑，這種重要的機密，麯稜絕對不會輕易告訴外人，周峮如何得知？那只有壹個解釋，這個周峮是麯稜的心腹。
　　“那妳為何要入教，跟隨麯稜造反？”
　　周峮滿臉羞愧道：“卑職因為有些把柄落在麯稜手中。”
　　“什麽把柄？”楊元慶不依不饒追問。
　　“在大業十年，卑職私賣了不少官糧，大概有千石之多，其實平原縣各縣官員都或多或少有把柄在麯稜手中，所以才被要挾住，再加上入教有利可圖，所以……”
　　周峮沒有再說下去，楊元慶心裏卻明白，什麽把柄倒是次要的，有利可圖才是真正的原因，周峮壹定是死心塌地跟隨麯稜，成為他的心腹，現在看危險來了，便立刻將麯稜出賣，雖然隱隱猜到，但楊元慶不想點破，只要周峮肯替自己賣命，其余他們之間的恩怨都已不重要了。
　　現在事情已經明朗了，那怎麽解決這個危機便是關鍵了，雖然周峮說還有壹個月才是造反時機，但楊元慶相信，壹旦對方知道企圖已被自己發現，那他們肯定會提前造反，所以不能打草驚蛇，然後用雷霆手段壹舉擊潰對方，才是取勝的關鍵。
　　想到這，楊元慶又看了壹眼周峮，還得從此人身上著手。
　　“下面就是妳立功贖罪的時候到了。”
　　……
　　平原太守麯稜今年約五十余歲，在仕途上已經走了三十年，已是壹個政壇老手。
　　幾乎所有的官員，每個人都有自己的仕途，而在各個官員的仕途之間，也有壹些小道想通，將官員們聯系在壹起，在各種小道中，婚姻無疑是壹條極為重要的小道。
　　這壹點對麯稜尤為突出，麯稜的次子麯名貴娶了劉文靜的三女兒，正是劉文靜這個親家改變了麯稜的命運。
　　李淵在太原起兵時，時任信都郡太守的麯稜接到親家劉文靜的信，立刻宣布投降李淵，但不久他又投降了竇建德。
　　或許是發現竇建德沒有什麽前途，麯稜又轉而暗中投降唐朝，在竇建德敗亡後，時任納言的麯稜率幾十名文官投降了隋朝，他被楊元慶封為平原郡太守。
　　這個任命讓麯稜心中極為失落，他本想能進隋朝中樞為官，不能當相國，至少也能做部寺主官，沒想到只得到壹個平原郡太守之職，而唐朝卻許諾封他為禮部尚書。
　　壹輕壹重，壹高壹低，便使麯稜做出了壹個重大決定，名屬隋朝，暗歸唐朝，為了取得唐朝的信任，他不惜向李淵交納了效忠書。
　　房間裏，麯稜背著手在來回踱步，在旁邊站著幾人，壹個是他兒子麯名貴，壹個是他女婿崔履行，另壹個是他的幕僚汪壽。
　　兒子麯名貴和女婿崔履行都是拜彌勒教中的主要首腦，其中崔履行被稱為佛泰，也就是彌勒轉世，而麯名貴是九大佛爺之首，手中掌握壹千教兵，但不管女婿還是兒子，他們都是傀儡，麯稜才是真正的教主。
　　而幕僚汪壽則是軍師，他實際上是李建成的幕僚，被李建成派來河北執行內亂之計。
　　而利用彌勒教來掀動起義則是劉文靜的主意，河北戰爭結束，民心思定，很難再讓他們造反，惟獨利用彌勒教的信仰才可能鼓動這些愚男蠢婦們跟隨造反。
　　“我聽到壹個消息。”
　　麯稜憂心忡忡道：“河間郡的軍隊開始集結，現在遼東戰役已經結束，河間軍隊為什麽會集結？偏偏在這個節骨眼上，我有壹種不祥的預感啊！”
　　麯名貴眉頭壹皺，他是負責安全，對軍隊之類的調動格外敏感。
　　“父親是說，河間郡的軍隊要來對付我們？”
　　旁邊崔履行接口笑道：“嶽父大人是不是有點草木皆兵了，河間郡軍隊調動或許是正常的訓練，上次嶽父大人不是說，各郡要開始組織民團訓練嗎？或許就這個事情，我覺得和彌勒教無關。”
　　麯稜知道自己這個女婿裝神弄鬼還可以，要和他談正事，肯定談不到點子上，他沒有理會崔履行，而是看了壹眼汪壽，目光裏充滿了期待，汪壽此人足智多謀，很有頭腦，拜彌勒教的建立完全是他壹手策劃，他對河間郡的擔憂，實際上就是給汪壽所說。
　　汪壽是關中人，年約三十五六歲，身材矮小，鼻梁扁塌且鼻孔朝天，壹張厚嘴唇，長的容顏醜陋，但他卻是東宮文學館供奉之壹，深得太子李建成的信賴。
　　此人話不多，顯得很低調，但實際上，他才是掌握著彌勒教大權之人，他是代表太子李建成來平原郡，在重大問題上，如果沒有他點頭，麯稜不敢做出決定。
　　汪壽淡淡道：“不管怎麽說，總是要小心為上，這段時間拜彌勒先收壹收，讓各縣佛爺來談談話，安穩他們的情緒。”
　　他又想起壹事，連忙問麯稜：“我記得前幾天，太守不是說楊元慶可能會在河北嗎？現在可有他的消息。”
　　麯稜猶豫壹下道：“這個不能肯定，當時發現五百騎兵從河間郡過境南下，當時也只是懷疑是楊元慶的親衛，現在附近各郡官府都沒有楊元慶的消息，有可能不是楊元慶，就算是楊元慶，但他或許是南下魏郡，秦瓊率領數萬軍隊駐紮在魏郡壹帶。”
　　汪壽又沈思片刻，緩緩道：“這件事我覺得還是不要大意，楊元慶的蹤跡出現，河間郡又傳來大規模調兵消息，不管怎麽說都是壹種警示，我建議修改計劃，把起兵的時間提前，十天後正式起事。”
　　雖然汪壽口口聲聲只是建議，但他的建議就是決定，不容商量。
　　……
　　三天後的黃昏時分，平原縣縣令周峮乘馬車來到了安德縣，在馬車四周維護著二十幾名身高體壯的‘衙役’，他們穿著紅黑相間的長袍，腰束革帶，頭戴紗帽，壹身衙役的打扮，長袍下擺還繡有壹幅彌勒佛的圖像，這又暗示著他們的另壹個身份。
　　當然，他們還有第三個身份，那就是楊元慶的親兵，在這些隨從中間，楊元慶也改了裝束，壹身衙役打扮。
　　除非是很熟悉的人看見他，否則沒有人會想到，權傾天下的楚王竟然會扮身為壹個衙役。
　　就算見過楊元慶的縣令們也不會相信，頂多以為此衙役長得有點像楊元慶。
　　剛進城門，卻迎面遇到了麯名貴帶著十幾名隨從騎兵疾奔而至，他壹眼看見了二十幾名高大魁梧的衙役隨從，眼睛頓時壹亮，他從來沒有看見過這麽雄壯的男人，而且還是二十幾名。
　　確實，楊元慶的親兵都是從十幾萬大軍中挑選出的精銳，堪稱精銳中的精銳，跟著他的二十幾名親衛身高都在六尺五以上，膀大腰圓、武藝高強，莫說是麯名貴沒有見過，就算竇建德也未必有這樣的精銳的親兵。
　　麯名貴隨即又看見‘衙役們’胯下的戰馬，他再也走不動了，眼睛壹眨不眨地盯這些戰馬，眼中露出貪婪之色，這些戰馬都是體格強健，四肢修長，千裏挑壹的寶馬。
　　“妳們是何人？”麯名貴用鞭子壹揮，攔住了眾人的去路，卻正好是攔住了楊元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