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五 龍騰虎躍鬥京華 第十九章 夜審出塵

　　妞妞剛走進側門，便有人在叫她，“出塵姑娘！”
　　妞妞壹回頭，見是袁思祖，袁思祖是她姑祖母撫養長大的第壹代孤兒，雖然他還不到三十歲，但按照輩分，妞妞要叫他壹聲叔父。
　　“袁叔，有什麽事嗎？”
　　“妳來壹下吧！會主有點事情想問問妳，不會耽誤妳多少時間。”
　　妞妞點點頭，便跟著向袁思祖側院而去，很快，她進了院子，只見房間裏燈火通明，有不少人。
　　她心中猶豫壹下，還是走進了房間，房間裏的案臺上點了兩支大紅蠟燭，兩支蠟燭之間放著壹塊靈牌，上寫‘陳高祖武皇帝霸先之靈’，所有南華成員在加入南華會時，都會在這座靈牌前發下毒誓。
　　妞妞心中壹驚，她不知道為什麽把靈牌請出來，靈牌兩邊的坐榻上坐著陳胤、王默等人，還有十幾名大漢靠墻而站。
　　“張出塵，高祖靈牌前，妳還要站多久？”陳胤冷冷道。
　　妞妞低下頭，在靈牌下她沈思片刻，忽然她揚起頭，目光明亮地註視著陳胤，“會主，我犯了何罪？為什麽要我跪靈牌？”
　　按照會規，只有三種情況要跪高祖靈牌，壹種是加入南華會，壹種是祭祀，還有壹種是處罰，很明顯，現在不是祭祀。
　　如果說不清她犯了何罪，便讓她跪靈牌，她絕不跪，就算是高祖，也不是理由，那為什麽周圍的大漢不跪？
　　妞妞性格剛烈，在她原則問題上她不會屈服，她挺直地站在那裏，毫不妥協。
　　陳胤拿她沒有辦法，只得恨恨道：“張出塵，妳老實交代，妳到底泄露了多少會中秘密？”
　　妞妞已經猜到了幾分，她果斷地搖了搖頭，“我不明白會主在說什麽？我從沒有泄露會中機密。”
　　陳胤生性多疑，氣量不大，再加上他當皇太子多年，耳聞目睹陳朝宮廷的淫糜，骨子裏也染了幾分他父親陳後主風流好色的毛病，在初降隋朝那幾年，他落魄潦倒，風流好色的毛病收斂得幹幹凈凈，禮賢下士，壹心復國。
　　但隨著南華會成立後，他的地位高高在上，成為上萬南華會眾之主，手中掌握大量錢財，生活安逸，他骨子裏的風流好色毛病又開始壹點點露頭了。
　　南華會的老巢在杭州，陳胤往來於京城和杭州之間，他已經在杭州悄悄娶了五房妻妾，但他並沒有滿足，在去年他第壹次見到張出塵時，他便被她的美貌所震驚，張出塵又是大將張忠肅和沈家聯姻之女，算得上出身名門，陳胤便有心立她為自己的正妃。
　　可當他的念頭剛剛向母後露出壹點點，卻遭到了母後痛斥，盡管沈婺華並不是他的生母，但畢竟是皇後，是他的母後，他是子輩，而張出塵是孫輩，沈婺華絕不容許這種亂倫輩分的事情出現，那是北方鮮卑人才幹的事，他們是堂堂的華族漢人。
　　此時，陳胤靠在軟榻上，望著跪在蒲團上身姿婀娜的張出塵，眼睛瞇成壹條縫，就仿佛怕人看到他內心深處的圖謀，如此美貌清純的少女令他有些神魂顛倒，可是他不敢，要想娶張出塵為妃，必須要得到母親的同意，否則南華會眾會拋棄他，改去支持別的王子。
　　正是沈婺華在南華會眾心中的崇高地位，才使得陳胤有賊心，卻從不敢付諸行動，代價太大，他承擔不起，除非是張出塵親口答應，或許母親能改口，可是有什麽辦法將她答應呢？
　　這個辦法陳胤想了近壹年了，他始終找不到張出塵的弱點在那裏，想提升她，被她斷然拒絕，給她買貴重首飾，她不要，想給她母親買壹些土地，也被她退回，不愛虛榮不愛錢財，無懈可擊，陳胤心中十分沮喪。
　　王默迅速瞥了陳胤壹眼，有傳聞說陳胤在杭州調戲女會眾，看現在他這個樣子，傳聞並不是空穴來風。
　　王默接過了話題，柔聲道：“出塵姑娘，妳的義兄楊元慶知道了會主的存在，威脅到了會主的生命安全，我們就想知道，妳到底對楊元慶說了什麽？”
　　妞妞搖了搖頭，“會中的規矩我很清楚，我什麽都沒有對他說過。”
　　“不可能，如果妳什麽都沒說，那他怎麽會跑來請陳叔放妳離開？”
　　王默極為狡猾，他語氣雖然輕柔，卻是用壹種真假難辨的事情來誘導妞妞說實話，楊元慶來找陳叔不假，但絕沒有說放妞妞走之類的話。
　　“這件事事關重大，如果是妳誤說了什麽，也沒有關系，但我希望妳能對我們說實話，讓我們知道問題有多嚴重，我們也好補救，出塵姑娘，妳父親曾經為陳朝流盡最後壹滴血，還有千千萬萬和妳父親壹樣的忠臣，現在他們子女要父親的遺誌而戰，妳不能因為個人的感情而害了那麽兄弟姐妹。”
　　“王先生，妳不要用這個大帽子壓我，我不會出賣陳朝的兄弟姐妹，我的義兄也不知道南華會之事，妳們不要逼我。”
　　“可是張仲堅卻說，楊元慶認出了他是刺客，出塵姑娘，這又怎麽說呢？”王默拋出了殺手鐧。
　　妞妞壹時不知該怎麽說，她既然已經答應元慶哥哥離開南華會，有些事情她就不得不面對，她頭腦裏迅速思索措辭，盡量將元慶可能遭遇的風險降到最低。
　　半晌，妞妞嘆了口氣道：“其實妳們真的不該去刺殺晉王，否則什麽事都不會發生。”
　　“妳出賣了我！”
　　陳胤暴怒起來，指著妞妞大吼：“妳大膽，竟敢出賣南華會。”
　　袁思祖和宋本初連忙勸住他，“會主，把事情問清楚再說，先請息怒。”
　　陳胤恨恨坐下，他聽說出塵和她青梅竹馬的義兄天天呆在壹起，兩人關系親密，而且他送她首飾之類的東西她從來不收，可她義兄給她買了幾十件首飾和衣服，她都接受下來，還戴在頭上，穿在身上，這讓陳胤心中嫉妒萬分。
　　但礙於他的身份，他壹直不敢表露出來，此刻他趁機暴跳如雷。
　　妞妞沒有低頭，她依然朗聲道：“我沒有出賣會主，更沒有出賣南華會，只是我的義兄已經認出刺殺晉王的刺客就是大師兄和我……”
　　王默打斷了他話，“可張仲堅是齊王的供奉，他應該懷疑是齊王刺殺才對。”
　　“可我不是！”
　　妞妞反駁讓房間壹片寂靜，齊王不可能派壹個不相幹的女人去參與刺殺，這本來是他們計劃中壹個很小的漏洞，但因為楊元慶和張出塵的關系，使他們這個漏洞放大了，成了致命的漏洞。
　　妞妞嘆了口氣又道：“雖然他已知道我是刺客，但他並不知道南華會，我告訴他，我加入了壹個刺客組織，拿人錢財，替人消災，他就覺得我做刺客太危險，他希望我離開。”
　　“妳確認楊元慶已經認出刺客是張仲堅和妳？”壹旁王默問道。
　　“是的，他當場便認出了我，才阻止晉王侍衛追趕，如果不是因為我，現在朝廷會滿城搜鋪南華會，妳們才會遇到真正的危險。”
　　“我知道了，他是等妳離開後再收拾南華會，對吧！”陳胤冷冷道。
　　妞妞搖了搖頭，“會主，我再說壹遍，我的義兄不知道南華會，他也告訴我，他對我所效命的刺客組織不感興趣，他只是要我離開，他從來不會騙我，請大家相信他，他是個言出必行之人。”
　　陳胤背著手走了幾步，他走到妞妞面前，瞇起眼睛看她壹眼，忽然問道：“妳想退會？”
　　妞妞咬了壹下嘴唇，“我義兄壹定要我離開，我了解他的性格，我若不離開，他就會追根究底，最終他會知道真相，他不會放過南華會，我不願意因為我連累到南華會的兄弟姐妹。”
　　“說了半天，妳其實就是想退會，是不是？”
　　妞妞緩緩點頭，“會主，很抱歉，加入南華會，我是不懂事，師兄師姐們都加入了，我壹時頭腦發熱，但我絕不能與我義兄為敵，請會主答應我退會。”
　　陳胤冷冷道：“妳可對得起妳父親嗎？妳父親給妳留下的遺言，妳忘了嗎？”
　　妞妞還是固執地搖了搖頭，她“我父親戰死時，陳朝還沒有滅亡，他認為還有希望，我相信如果讓他現在再選擇，他的遺言就不會壹樣。”
　　妞妞緊咬嘴唇，想到父親的陣亡，她眼睛有點紅了，“我的父親不會再讓自己的女兒為壹個不可能實現的理想而送命，會主，我們的父輩已經為了陳朝獻出了忠誠和生命，請妳放過他們的子女吧！讓我們父輩能在九泉之下瞑目。”
　　“放肆！”
　　陳胤怒吼起來，“我不會答應妳退會！”
　　“妳不答應，我也要退！”
　　這時，王默連忙起身打圓場，“出塵姑娘，妳先去看看妳的姑祖母，她病得嚴重，醫生說她有中毒的跡象，我們也很焦急萬分，已經派人去找妳大師兄要南宮解毒丹。”
　　“我身上就有解毒丹，我去看姑祖母。”
　　妞妞立刻站起身，向外面走去，剛走到門口，她突然加速，像箭壹般，直沖門外。
　　陳胤大吃壹驚，“不好，她要跑！”
　　“不會！她跑不掉。”王默背著手得意地笑道，他早就布置好了。
　　妞妞剛沖到門口，門轟然關上，壹張三丈長兩張寬的大網，從頭頂落下，壹下子纏住了妞妞，她拔出匕首，用勁向繩索割去，緊接著，又掉下兩張細網，將她團團纏住。
　　壹名又高又胖的年輕女子從屋頂上壹躍而下，身子敏捷如猿猴，將妞妞撲倒在地上，妞妞拼命掙紮，用匕首猛刺胖女子，大喊道：“喬丫兒，妳是我師姐，妳怎麽能這樣對我？”
　　年輕女子是個聾啞人，她雖然聾啞人，卻忽然懂了妞妞的意思，她楞了壹下，這時，王默大喝道：“喬丫兒，抓住她！”
　　這個聾啞女叫喬丫兒，是王默收的義女，今年十九歲，身高足有六尺二，武藝高強，力大無比，她看壹眼義父，義父給她做出打暈的手勢。
　　喬丫兒壹咬牙，硬生生地從妞妞手下奪下匕首，猛地壹拳，將妞妞打暈過去。
　　“把她關到石室，看好她，不準任何人靠近。”
　　王默給她做了壹個手勢，喬丫兒扯去繩網，用壹根鐵鏈將自己和妞妞的手扣死，她輕輕將妞妞抱起，向門外快步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