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十三 雙雄崛起北與南 第二十七章 關中之變

　　楊玄感占領關中已近兩個月，這兩個月的時間內，他壹大半的精力都用到了進攻扶風郡上，楊玄感親率十萬大軍進攻扶風郡，他壹路勢如破竹，但在進攻雍縣時卻遭到了頑強抵擋。
　　扶風郡太守竇琎已經準備了充足了糧食和軍資，率八千郡兵死守雍縣，另壹方面，竇琎族兄，弘化郡太守竇抗率隴右各郡共兩萬郡兵支援扶風郡，在大震關壹戰擊潰了楊玄感派去的先鋒大將張貴和他率領的壹萬軍隊。
　　竇抗曾是幽州總管，武藝高強，統帥能力極強，他在雍縣連勝三戰，殲滅楊玄感三萬軍，使楊玄感被迫後撤。
　　竇抗派大將張儀率壹萬軍進駐虢縣，與雍縣互為犄角，他則率大軍進入雍縣，接管了雍縣防務，竇抗部署得力，和虢縣互相配合，連連擊敗楊玄感的攻城大軍，楊玄感只得改變策略，由進攻改為對峙，他命楊玄獎率五萬大軍駐紮郿縣及陳倉縣，和竇氏兄弟的軍隊進行對抗。
　　楊玄感則調頭向東，率十萬大軍迎戰渡黃河而來的宇文述之軍。
　　蒲津關，楊積善代表楊玄感來到了隋軍大營。
　　中軍大帳內，宇文述憂心忡忡地在大帳內來回踱步，這次他率八萬大軍前來鎮壓楊玄感的叛亂，已經沒有上次那樣順利了，上次他率五萬大軍，橫掃楊玄感的二十萬大軍，而這壹次，他明顯有點氣短，氣短的原因是，他的長子宇文化及在楊玄感手中。
　　八萬大軍他分兵兩路，壹路三萬人由副將屈突通率領，駐軍在潼關外，另壹路五萬大軍，由他親自率領，從蒲津關過黃河，兵壓關中，事實上，屈突通率三萬軍在潼關外沒有任何意義，宇文述不讓他進關中，就是怕他知道自己和楊玄感的秘密交易。
　　宇文述已經在謀劃宇文家族最後的奪位之戰了，偏偏在這個時候，長子宇文化及被俘，令宇文述心急如焚，他不惜壹切代價也要將宇文化及換回來。
　　“大將軍，楊玄感派來的使者到了。”帳外傳來親兵的稟報。
　　“請他進來！”宇文述嘆了口氣，他知道這壹刻必然會來臨。
　　片刻，楊積善快步走進了宇文述的大帳，他躬身施壹禮，“楊積善參見宇文相國。”
　　宇文述深深看了他壹眼，立刻吩咐身邊親兵，“任何人不準靠近中軍帳五十步內，敢硬闖者，殺無赦！”
　　“妳跟我來吧！”宇文述轉身向內帳走去。
　　楊積善跟宇文述進內帳坐下，他取出壹份信放在桌上，推給了宇文述，宇文述壹眼認出，那是他兒子的筆跡。
　　宇文述又看了壹眼楊積善，他記得此人是楊素的庶子吧！好像娶了壹個商人之女做妻子，為此楊素還被人嘲笑過，曾幾時，此人給自己提鞋都不配，現在居然堂而皇之坐在自己面前，宇文述有壹種說不出的羞惡之感，偏偏他壹肚子火發不出來。
　　宇文述只能忍了這口氣，慢慢把信拆開，他看了壹遍，信上說昨日關中下了雨，夜晚沒有月亮，都符合，這就說明他兒子還活著，這封信的意義就是證明宇文化及沒有死。
　　宇文述放下信道：“妳說吧！楊玄感的條件是什麽？”
　　“宇文相國果然是快人快語，那我就不客氣了。”
　　楊積善挺直了腰笑道：“我大哥是想要宇文相國手上的五萬大軍，就這個條件。”
　　宇文述勃然變色，“這不可能，妳們是做夢！”
　　“是嗎？宇文相國不想要兒子了？”楊積善笑了笑道。
　　宇文述死死地盯著，眼中的怒火恨不得將楊積善燒成灰燼，他咬牙道：“妳不是楊玄感之弟嗎？我用妳來交換我兒子，可不可以？”
　　楊積善胸有成竹，他搖了搖頭，“恐怕妳扣了我，宇文家的秘密就會告白於天下，丹陽的三座莊園裏面有很多見不得光的東西，宇文相國願意讓天下人知道嗎？”
　　這句話戳中了宇文述的要害，宇文述就像泄氣的皮囊，壹下子軟了下來，他頹然坐下，半晌，他口氣也變軟了，“可是……我就算讓他們投降，將士們也不肯，我也沒有辦法。”
　　“這個我們知道，我大哥的意思是，宇文相國大敗壹場，壹切都解決了。”
　　“妳們想讓我怎麽敗？”宇文述警惕地問道。
　　“只要宇文相國貪功冒進，壹路攻打到藍田縣，結果糧草被我們斷了……”
　　“哼！楊玄感想得倒挺美，那我兒子呢！什麽時候放出來？”
　　“只要糧草被劫，我們馬上就放人，絕不虛言。”
　　宇文述背著手走了幾步，用五萬隋軍換兒子，他並不在意，只是五萬隋軍大敗，而自己的兒子卻回來，這有點不好向楊廣解釋，或者，索性讓兒子隱藏在丹陽郡，不讓人知道他已回來。
　　想得這，宇文述道：“放我兒子不能聲張，悄悄派人送到我指定的地方，必須是這樣，我才能答應。”
　　“好！那我們就壹言為定。”
　　楊積善和宇文述達成了協議，便匆匆離去了，宇文述望著他的背影，不由冷笑壹聲，自言自語，“楊玄感，妳把老夫想得太簡單了吧！”
　　……
　　當天下午，宇文述下令大軍疾速長安方向進軍，兩天後，五萬大軍抵達了藍田縣以北，五萬大軍灞水東岸駐營，這裏離灞上只有二十裏了。
　　由於宇文述率大軍進軍太快，他的輜重隊被拋在五十裏外。
　　夜幕中，楊玄感幾乎傾巢而出，他只留兩萬軍守城，其余十五萬大軍分兵兩路，壹路由族弟楊玄敬率領，共五萬前去截斷隋軍後勤輜重，而另壹路十萬大軍由他親自率領，向灞上撲去，十萬大軍在灞上停住了步伐，等待楊玄敬的消息。
　　楊玄感騎馬立在壹座山丘上，遠遠眺望南方，宇文述的大軍並不遠，就在二十裏外，這壹戰他期待已久，當年他像條狗壹樣，被宇文述追趕，今天他要宇文述加倍還回來，只要打贏這壹戰，他的聲望將高漲百倍。
　　這時，謝思禮來到他身旁，躬身行壹禮，低聲道：“楚公，我覺得此戰不妥。”
　　“為何？”楊玄感瞥了他壹眼，心中有些不高興。
　　“楚公，宇文述畢竟是老將，他不會任宰割，卑職認為他應該有準備，楚公不能放了宇文化及，要繼續捏在手上要挾他，壹旦宇文化及，他就會全力應對，楚公，我們未必是五萬隋軍的對手。”
　　楊玄感半晌才淡淡道：“人我已經放了，妳現在才說這話，又有什麽用呢？”
　　謝思禮壹怔，立刻大急道：“人幾時放的，現在還能追回來嗎？楚公，快去追回來！”
　　“放肆！”
　　楊玄感壹聲怒喝：“妳敢對我這樣說話嗎？”
　　謝思禮忍住心中的焦急道：“事關重大，卑職心中焦急，請恕我失禮。”
　　“算了，這件事我心裏有數，妳不要再管，再說，我既已許之，又何悔之有？妳退下吧！”
　　謝思禮心中暗嘆壹聲，真是扶不起的阿鬥啊！他轉身離開了山丘，楊玄感望著他的背影走遠，不由重重哼了壹聲，這個謝思禮來歷不明，他安敢輕信？
　　謝思禮策馬下了山丘，謝映登迎了上來，低聲問：“怎麽樣？”
　　謝思禮搖搖頭，“他已經不信任我了，估計只有楊家人才勸得了他。”
　　“楊家人那幫蠢貨，他們懂什麽，只有玄獎和楊巍稍好，可惜他們都在扶風郡。”
　　謝映登拍拍他肩膀，“不要再多想，妳也盡力了，若敗了也是他的命。”
　　謝思禮心中郁悶，他現在知道大業九年為什麽楊玄感會失敗了，此人有壹個致命的毛病，稍勝即驕，落魄的時候他還能聽壹聽良言良策，可壹旦取得壹點勝利，便驕傲自大，壹意孤行，難怪李密會離他而去。
　　以宇文述的老辣，他怎麽可能乖乖地把糧草拿給楊玄感去劫？他以為有宇文述造反的把柄，宇文述就被他要挾住嗎？只要宇文述不承認，壹切都是捏造，宇文述在意的是人，是他的兒子，壹旦放了宇文化及，宇文述不會有任何顧忌了，可偏偏楊玄感在這關鍵卻要遵守什麽諾言。
　　“愚啊！愚不可及！”
　　謝思禮長長嘆了口氣，騎馬向長安城方向而去，這裏已不是安全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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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隋軍大營內，宇文述背著手站在營帳前，遠遠地註視著東方的天空，嘴角露出壹種神秘莫測的笑容，他剛剛得到消息，他的兒子宇文化及已經被釋放，這就意味著勒在他脖子上的繩套被解開了，他沒想到楊玄感真的會放人，這樣壹來，他還有什麽猶豫。
　　當年楊素指著楊玄感很得意地告訴他，‘吾兒是做大事之人。’
　　現在再想想楊素的話，真是可笑之極，宇文述也知道楊玄感胸懷大誌，但胸懷大誌就能做成大事嗎？真正做大事的人，要會忍、會等、會狠，三者缺壹不可，楊玄感顯然都不具備，該忍的時候要第壹個跳出來，該等的時候卻又急不可耐，該狠的時候卻又有婦人之仁。
　　楊玄感就像三國的袁紹，註定成不了大事，真不知他怎麽會生出楊元慶這個兒子，宇文述卻忘了，他也生出了宇文化及這個蠢兒子。
　　宇文述嘆息壹聲，回頭問道：“弟兄們都準備好了嗎？”
　　“稟報大將軍，都準備好了，每人都帶了三天的幹糧。”
　　“很好！傳我的命令，立刻殺向楊玄感大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