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闖將
英雄誌 by 孫曉
2018-8-30 14:27
少林寺爽快定下三戰人選,自是有備而來。看那靈定氣定神閑,早早下場等候敵手較量。怒蒼眾人見這和尚頗為自滿,有意出手教訓他,壹時都在摩拳擦掌。
此次怒蒼山舉寨復興,早已驚動正教英雄,祝家莊壹役更打得四大家族灰頭土臉,算來武林雖大,也只有少林壹脈能獨力與之抗衡。此役不論是少林擊潰怒蒼,還是怒蒼壹舉壓下少林,都算是震動天下的大事。旁觀賓客知道怒蒼山即刻有高手出陣,眾人引頸盼望,都想見識怒蒼山首戰的人選。
秦仲海見眾人磨刀霍霍,大笑便道:“東坡說了,不禿不毒,不毒不禿,少林和尚果然又禿又毒,又毒又禿,竟把老子的性命當成了賭註!弟兄們!誰願上前打頭陣?也來餵妳老子吃顆定心丸!”
話聲未畢,猛見左右各躍出壹人,同聲大喝道:“某願往!”眾人探頭急視,只見左首男子高大威武,手提方天畫戟,正是昔年慣沖第壹陣的“西涼小呂布”韓毅。右首那人神態沈穩,兩足不丁不八,卻是新近入夥的“蛇鶴雙行”郝震湘。
韓毅將方天畫戟摜在地下,拱手喝道:“韓某深受正教荼毒,幾十年來渾渾噩噩,不能為兄弟出力報仇,今日少林首戰,權乞將軍之命,且為山寨立下第壹功!”
韓毅曾經淪落江湖,宛若行屍走肉,有意藉此戰揚名立萬,以重建往日聲威。旁觀眾人知道他的心情,自都有意成全。李鐵衫與韓毅交情匪淺,更是大聲叫好。
李鐵衫正要出言薦請,郝震湘已然大踏步走上,喝道:“小呂布心中有氣,某非不知。然郝某昔年也是朝廷命官,被這些奸臣賊子淩辱謀害,有氣不能發,有冤不能報,也是滿腹怨毒。今日只盼將軍授命,讓郝某血戰少林,以報大仇!”眾人聽他語氣剛毅,滿腔復仇血誌,心中都是為之壹動。
郝震湘武功高超,數年來含悲忍辱,始終默默無名,此刻他要上陣殺敵,陸孤瞻豈能不加袒護?當年他收羅郝震湘之時,見他武功不在自己之下,只因官運不濟,命運乖離,方才淪落到這個下場。陸孤瞻此刻自有成全之意,只盼郝震湘能替山寨打響首仗。常雪恨、解滔兩名小將與郝震湘交好,更是大聲喝彩。
韓郝各有所恃,兩人互望壹眼,殊無相讓之意。
秦仲海心中略略盤算,這小呂布戟法如神,舊日是山寨中仰仗的大豪傑,以武功名望而論,當不在靈定之下,若由他出手對付靈定,自是恰當;但郝震湘武藝高強,曾任錦衣衛槍棒總教頭,江湖名望也不見得弱於韓毅,自己若要他無端退下,不免得罪了雙龍寨群雄。
秦仲海不願開罪任何壹方,便哈哈壹笑,把燙手山芋丟給青衣秀士:“兩位師傅同願上陣,這可如何是好?”青衣秀士微笑道:“韓兄弟與郝教頭兩人武功高明,各有所長,不管誰出陣比試,都是壹樣的。”這人無愧是軍師謀士,轉眼間又把山芋扔了回來。
秦仲海咳了幾聲,心念轉動間,便已想出辦法調解,當即笑道:“我寨復興,本是天意,可咱們第壹戰只能壹人出陣,卻是沒法子的事。眼下我想請兩位弟兄摯簽,中者上陣,不中者退場,如此可好?”韓郝二人尚未答話,陸孤瞻已界面道:“正該如此。咱們復興山寨,本是奉天行事,兩位兄弟摯簽,便等於老天替咱們挑選頭陣人選。說來最是吉祥不過。”旁觀眾人聞言,無不點頭稱是,都覺這個法子公正,誰也不偏袒。
秦仲海哈哈大笑,俯下身去,隨手拔起壹叢長草,遞到韓郝二人面前,笑道:“兩位老大哥,妳們各抽壹株草,誰的草長,便由誰來出陣!”眼看秦仲海握草成束,倒也瞧不出個中玄機端倪,韓郝二人互望壹眼,當下各抽壹株青草,自藏掌中。
秦仲海微微頷首,道:“願賭服輸,兩位既已摯簽,便請張手相較吧!”
韓郝二人嘿地壹聲,同時張開手掌。只見郝震湘手中的青草約莫寸許,卻比韓毅那株長了小半截。秦仲海哦了壹聲,道:“看來上天屬意,本山第壹陣該由郝教頭上場了。”
郝震湘大喜,拱手道:“郝某不辱使命,定當得勝而歸!”雙龍諸將袒護自己人,登時歡呼起來。常雪恨最是痛恨韓毅這小白臉,此刻更是高聲叫好。
郝震湘正要出陣,卻聽“小呂布”大喝壹聲:“咱們男子漢豈能躺著比!要比也得站著比!”眾人壹楞,都不知他此言何意,卻見韓毅掌中運勁,那株青草猛地彈了起來,有如鐵針般立在掌中。四下山風吹拂,那株青草卻硬挺挺地立在掌中,不曾折腰擺動,好似鐵鑄壹般,足見掌中真力何等驚人。
眾人見了他這等功夫,不由得齊聲叫好,便連少林僧眾也是面露贊嘆。這手功夫仗的純是雄渾無比的真氣內力,方能立草如針,聞風不動,若無數十載寒暑的苦修,決難辦到。
韓毅望向郝震湘,沈聲道:“此戰關乎山寨氣運,豈能以天命評斷?郝教頭,技高者勝,妳敢不敢比上壹比?”言下之意,竟要以雄渾的內力壓得郝震湘自行退下。
郝震湘是個傲性之人,如何受得激?他聽韓毅言語輕蔑,登時嘿地壹聲,頷首道:“好,郝某恭敬不如從命。”將長草拋上半空,刷地壹聲,鋼刀出鞘,便往長草虛斬過去,那草給這刀風壹激,便爾飄上半空。
眾人見他行止有異,忍不住咦地壹聲,不知都他劈出這刀的用意。
長草飄上半空,郝震湘深深吸了壹口氣,閃電般地探手出去,將那草抓入手裏,沈聲道:“小呂布既然劃下道來,郝某豈敢不從?且看我這株草!”睥睨之中,開掌示眾。
只見那株草軟趴趴地垂下,不見半點內力真氣。眾人正自起疑,卻聽郝震湘暴喝壹聲:“起!”霹靂聲響,宛如半空打起焦雷。只聽嗤地壹響,那草冉冉增長,壹路往上暴長,原不過寸許之長,此時壹停、二停、三停,足足向上冒出壹尺有余,宛如受了春雨滋潤,忽爾拔高生長壹般。眾人見了這等變故,自是張大了嘴。韓毅驚道:“妳……妳這刀法是……”
原來郝震湘方才將長草拋上半空,以快刀手法接連斬落,在草上切了十來記不止。這刀法陽剛中不失細膩,令長草將續未續,似斷不斷,成了綿綿相連的細須。待以內力灌下,自是高升了十倍不止。秦仲海也是用刀高手,早已看出個中機關,他嘿嘿壹笑,心道:“這郝震湘當真了得,無怪當年能居錦衣衛第壹高手之名。”怒蒼山群豪互望壹眼,都是暗暗點頭。常雪恨與解滔更是大聲喊叫,以助聲勢。敵我眾人武功不到的,兀自不明究裏,猶在探聽郝震湘手上的魔術。
韓毅見了這等手法,心下自也欽佩,他拱手讓道,嘆道:“好刀法、好見識,韓某心服了。郝教頭,祝妳旗開得勝!”說著雙手向旁擺去,示意郝震湘上場應戰。
郝震湘微微欠身,道:“承蒙相讓,郝某性命不在,此仗也不敢有失。”
兩人相視壹笑,壹切心結盡拋九霄雲外。
※※※
此時靈定早在場內等候,郝震湘更不多言,旋即走下場中,將衣襟束起,朗聲道:“久聞羅漢堂首座武藝蓋世,今日郝某鬥膽討教。”
靈定無喜無怒,合十便道:“郝教頭不必客氣。”
兩人互相凝視,各自運氣護身。郝震湘刀鋒正欲出鞘,待見靈定仍是空著雙手,並無取出兵刃之意,忍不住楞道:“大師恁也托大了。郝某手上有刀,煩請大師去取兵刃來,以示公平。”靈定微微壹笑,搖頭道:“老衲向來空手禦敵,郝教頭不必在意。”
郝震湘聽他要空手與自己放對,忍不住哼了壹聲。靈定雖非出言輕視自己,但此時此刻,自己若無異議,豈非矮人壹截,令得山寨弟兄顏面無光?他搖了搖頭,冷然道:“大師是羅漢堂首座,郝某是雙龍寨教頭,妳我皆為人師表,說來職責壹般,郝某如何能占這個便宜?”他不願授人以柄,便將佩刀解下,扔給常雪恨,當下也要空手應敵。
靈定身居羅漢堂首座,平日寺僧遇到武學疑義,多由他出手點撥,以武功之淵博而論,合寺無出其右者,郝震湘帶刀也好,空手也好,於他都是壹般。此時郝震湘執意空手決戰,靈定自不在意,只微微頷首,並不多置壹詞。少林僧眾見郝震湘也要空手放對,忍不住暗暗冷笑,暗忖道:“咱們首座何等武功?便當年‘劍神’與他動手,也靠長劍之利,方能勝出。憑妳郝震湘壹只三腳貓,居然想和四大金剛平起平坐?壹會兒有妳苦頭吃了。”
郝震湘見眾僧面帶冷笑,意存不屑,不禁心下大怒,暗道:“勝便勝,負便負,妳們少林便算是武林正宗,也不該意存輕薄,將郝某視若無物!”
正所謂“怒從心中起,惡向膽邊生”,管他靈定是神是佛,都不過是個較量對手而已。郝震湘心中狂怒,當即暴喝壹聲,左掌虛圈,幻化為壹只鶴嘴,右拳探出,狡如壹尾靈蛇,正是湖南郝家的正宗絕藝“蛇鶴雙行拳”。
靈定見他出手剛柔並濟,當即點頭,贊道:“好手段。”
郝震湘見靈定兀自好整以暇,心下更怒,想道:“好妳個賊禿!便是達摩祖師復生,怕也挨不起郝某的‘蛇鶴雙行’!妳靈定不過是個羅漢堂首座,怎敢狂妄至此!”
大怒之下,那蛇拳揮舞更急,壹時颼颼作響。郝震湘蛇拳堪堪擊出,靈定深深吸了壹口氣,剎那間五指揮出,直朝郝震湘胸口掃去。這招剛猛淵深,乃是少林寺的“菩提千葉手”。
這壹掃的來勢雖然厲害,但郝震湘內外兼修,又加體格粗壯,挨得起開碑手、裂石掌,根本不把五指攻勢放在眼下。他有意顯出山寨威風,當下凝力在胸,對靈定的陽剛指力不避不讓,心下暗暗冷笑:“和尚指力再厲害,至多不過與大力金剛指相似,今日拼著受妳壹指,也要打得妳灰頭土臉!”
也是深恨對方連番輕侮,郝震湘對指力不避不讓,只把蛇拳加力打出,堪堪擊上靈定下顎,便在此時,五指也已拂過胸口。郝震湘拼死受力,拳中勁道加緊打出,正要打落靈定滿口大牙,驀地胸前壹涼,壹股陰柔內力竟從指端傳來。這內力好生險冷,旋即連破玄關,胸口穴道赫然被封。郝震湘大吃壹驚,方知靈定指力別有洞天,這指看似陽剛,實為陰柔,最是欺敵不過。此時郝震湘穴道被封,丹田氣力不濟,百忙中撤下拳頭,急急往後退開,要先打通胸膛氣血再說。
那靈定何等厲害,壹見郝震湘往後退讓,不待對手運氣調和,“大金剛掌”得理不饒人,排山倒海的內力推去,便要將郝震湘壹舉擊倒。郝震湘見情勢危急,慌忙間提起壹口真氣,雙手成圈,向前揮擋,便要硬接靈定大開大闔的掌法。
四掌交接,無聲無息,郝震湘只覺靈定的掌力大得異乎尋常,直是生平所僅見。掌力震來,郝震湘胸口氣血翻湧,登時騰騰騰向後退開三步。他先前胸口中招,氣血未通,此刻又以掌力對拼,自是相形見絀。
壹旁少林僧眾見首座大占上風,區區壹記“大金剛掌”出手,便將不可壹世的郝震湘打得氣血翻湧,連連倒退。眾僧驚嘆首座的絕世武功,忍不住高聲叫好。
靈定臨敵時雖然空著雙手,但靠著淩厲的內力,雙掌利如刀槍,招式變幻莫測,比諸尋常武林人物身攜刀劍,只有更為可怖。眾僧先前見了郝震湘的刀法,本想他有些取勝之道,誰知這人生性高傲,竟舍己長不用,看來已然未戰先敗。
靈定不待他歇息,當即喝道:“郝教頭,第二掌又來了!”呼地壹聲,又是壹記“大金剛掌”打來,郝震湘不及調整氣息,只得舉手揮去。
雙掌相接,這回卻是轟然巨響。郝震湘臟腑震動,腳下壹個松軟,幾乎跌了出去,所幸仗著自己下盤工夫練得極穩,這才沒有摔倒。怒蒼群豪見郝震湘面色泛紫,心下不禁憂慮,都怕他首戰失利。
靈定微微壹笑,道:“郝教頭,老衲的第三掌要來了。”他踏上壹步,又是壹掌推出,這掌筆直向前,掌速卻又奇慢,正是少林寺中最為聞名的“安禪制龍掌”。
這路掌法平淡無奇,只是正正壹掌推出,並無拳腳招式搭配,看似簡陋,其實個中大有學問。掌力發出,分寸、沖、長三重勁,寸勁破體,沖勁制壓,長勁滅敵,三重大浪接連發出,威力石破天驚,合寺沒幾人使得全。少林僧眾見靈定使出這路掌法,已知首座有意壹舉壓倒強敵,要把郝震湘打得心服口服。
※※※
眼看本山弟兄各有惶惑,少林僧眾更見高傲之色,郝震湘自出江湖以來,還沒給人這般小看過了,大怒之中,壹時氣血上湧,內息走通玄關,打通了胸口被封穴道,他非但不作避讓,反而仰天狂叫,向前邁步,直朝靈定的掌力迎了過去。
狂叫聲中,只見郝震湘衣衫鼓起,全身骨骼如暴豆般脆響,刷地壹聲,右掌向前劈出,單掌迎向對手雙掌,硬碰硬之下,兩大高手內力相互激蕩,各自僵持不動。
轟地壹聲巨響傳過,壹人腳下松動,望後退開。眾人以目視之,卻見郝震湘站立不動,那身子晃動退讓的,反而是聖僧靈定。場內場外眾人大為詫異,紛紛驚叫起來。
常雪恨又驚又喜,大聲道:“這是什麽武功?怎地這般厲害?”陸孤瞻微微壹笑,道:“郝家武功由外而內,乃是武林異數。今日少林寺若要小看天下英雄,可有苦頭吃了。”
原來湖南郝家武功獨樹壹格,練功法門由外而內。方才危急之時,郝震湘以外門硬功激發畢生真氣,丹田內息全數搬運而出,令得全身骨骼劈啪作響。靈定的“安禪制龍掌”雖然厲害,卻如何經得起人家畢生功力來襲?三掌相撞,管妳寸勁、沖勁、長勁,全數讓妳撞上萬裏石墻,煙消雲散。若非郝震湘先前氣血未凝,穴道未通,靈定非要連退三步不可。
兩大高手內力不分高下,便改以招式對決。“蛇鶴雙行”本以招式精奇著稱,郝震湘壹占上風,出手更是快若閃電。只見鶴嘴連出,直點靈定上身十三處大穴,蛇拳迂回向下,橫掃下腹要害,左右兩手招式相輔相成,精嚴狠辣,無以復加。靈定見避無可避,霎時壹抖手,右運“珠璣佛指”,左使“寶蓋手刀”,便與郝震湘的“蛇鶴雙行”激戰壹處。
只見兩人雙手分使壹套武功,郝震湘以蛇拳對手刀;鶴嘴對佛指,四只手甫欲相接,各自變了幾十個方位,壹下攻向穴道,壹下轉打要害,只看得眾人心驚肉跳,目瞪口呆。
少林眾僧見郝震湘武功根柢奇佳,方知他身負驚人藝業,絕非泛泛之輩,便也收起小看之意。靈真皺眉道:“這人到底是什麽來頭?以他這般身手,怎會與怒蒼山盜匪為伍?”
伍定遠與郝震湘熟識,壹旁聽著,當即解釋道:“這人過去是錦衣衛的手下,比當年薛奴兒的武功還強,堪稱京城廠衛第壹高手。只因受不了奸臣毒害,這才投奔雙龍寨,轉為盜匪。”少林眾僧聞言,都是哦地壹聲,頗有惋惜之意。安道京聞言大怒,喝道:“誰是奸臣了?姓伍的,妳可把話說清楚!”
兩人以快打快,四臂交纏,撞擊聲劈劈拍拍,如同炒豆,招招都是狠辣殺招,只看得眾人眼花撩亂。
朝廷中人壹旁看著,各以自身武功印證。高天威眉頭緊皺,道:“這靈定當真了得,不過片刻之間,便已換了十來套武功,天下有誰及得上他?”宋公邁嘆了口氣,道:“傳聞此人練有少林二十三項絕技,七十二門絕藝三得其壹。以武功的淵博而論,中原無出其右者。”
眾人聽了這話,都是暗暗點頭。看那靈定隨手攆來都是精妙招數,尤其難得的是套路雖多,卻能搭配得妙到顛毫。這人武功繁而不雜,招式博而不亂,實讓人心悅誠服。
場中兩大高手互鬥百余招,仍是不見勝敗。忽見靈定右腳壹掃,上直下橫,方位連轉,極盡變換之能事,竟是壹門淩厲的腿法。少林僧眾歡喜大贊嘆,齊聲道:“佛座孔雀!”怒蒼群豪聽這腿法喚做“佛座孔雀”,又見其精準多變,大開大闔,諸人心下暗驚,都為郝震湘捏把冷汗。
郝震湘雙手正與靈定纏鬥,忽見對方腿法華麗,如孔雀開屏般掃向自己下盤,他心下壹凜,只得側身避讓。靈定二話不說,左足方壹沾地,右腳跟高高舉起,如轟天雷般朝腦門砸下。郝震湘大吃壹驚,忙舉左臂擋架,喀地壹聲脆響,腳跟撞上了臂膀,只震得郝震湘筋骨欲折,左手防禦潰堤。疼痛徹心間,身子幾乎軟了下去。
靈定趁勢搶攻,“珠璣佛指”直往胸口掃來。郝震湘左手兀自疼痛,只能以右手蛇拳去擋,忽聽風聲勁急,靈定右手霹靂般地打出壹記“羅漢鐵拳”,郝震湘只余單手抵禦,實在架不住這招鐵拳,只得雙足壹點,後躍丈許相避。
靈定步步進逼,佛指、鋼拳、鐵掌、手刀,四大套路飛舞不盡,腳下時而“佛座孔雀”,時而“蓮座菩提”,讓人眼花撩亂。郝震湘招式雖精,卻已相形見拙,此時敵人壹套又壹套武功穿插使出,郝震湘單靠“蛇鶴雙行”抵禦,恐難出奇制勝。眾高手暗自推算,料來不過十招,郝震湘便要倒地。
果聽靈定大吼壹聲,登起連環搶攻之勢,手刀直向敵人後頸,鋼拳橫掃千軍,足底再起孔雀振翅之姿,硬往小腹踢來。三招連綿,多路強攻,威力何止倍數?郝震湘面色鐵青,此時便算擋下左側攻勢,也難逃右翼殺手,閃過左右連環,躲不開足下急攻,非但敗象已成,尚且有性命之憂。郝震湘自知性命岌岌可危,霎時咬住銀牙,心道:“都到這時候了,我還隱瞞什麽?”
他掌心向上,十指收攏,奮力向前推出,霎時縱聲長叫:“五行拳啊!”
這招似拳非拳,若掌非掌,方位卻精妙難言。靈定與他激戰百招,不曾見他使出“貫手”招式,本想郝震湘敗象已呈,哪知還有突如其來的殺招?這下出其不意,貫手已到面前,靈定只得側讓閃避,斜退了半步。
郝震湘調勻氣息,他不再雙手分使兩套武功,雙掌虛擬如鶴嘴,堪堪要出,又成蛇拳,最後撲面而來,卻是形若虎爪,壹掌壹式間暗藏數種變化,變招之快,如夢似幻。旁觀眾人看入眼裏,心中直感驚詫。靈定見“蛇鶴雙行”忽爾生出繁多變化,也是大為詫異,駭然道:“這便是五行拳?”
宋公邁與高天威互望壹眼,心中均想:“好壹個郝震湘,這人既得湖南本家密傳。看來今日之戰,勝負很難說了。”
湖南郝家有套“蛇鶴雙行拳”,武林中人自多知聞,卻少有人知曉“雙行”實乃源出“五行”。郝家高手若達絕頂之境,便能練成“蛇鶴虎豹龍”五行神拳。只是百年來郝家不曾有人達此絕頂境界,江湖中人便慢慢淡忘其中典故,此時絕藝再現江湖,諸人方知郝家真有這套傳說中的絕學,驚詫之中,不由多了幾分敬意。
戰局忽轉,郝震湘雙手連使“五行拳”。靈定見他攻勢轉趨猛烈,急忙踢出“佛座孔雀”腿法,要以腳下功夫取得上風。猛聽郝震湘壹聲暴吼,喝道:“佛座孔雀何足道?且看我的‘豹子連環穿心腿’!”雙腿穿出,宛如長槍大戟,只只奔向靈定要害,竟比手上的招式還要兇猛厲害。
靈定料不到他還有這許多看家功夫,只有往後疾退,只見郝震湘腳法宛如雷霆閃動,足背、足趾、足跟,交叉變化,狂烈攻出。靈定避無可避,壹招“孔雀行空”,側腿踢出。雙腿半空相交,忽聽郝震湘壹聲輕嘯,蛇拳從中穿出,已至靈定面前三寸。靈定使出“珠璣佛指”去擋,未料蛇拳壹扭,已成“飛虎長嘯式”,虎形堪出,又成鶴嘴。靈定冷汗涔下,不知如何擋架,手忙腳亂間,只得向後急退。郝震湘絲毫不讓,揉身再上。靈定連換十來套武功,卻始終打不成平局,只能步步後退。
郝震湘有意壹舉壓倒強敵,登時喝道:“大師若無壓箱寶,在下十招之內,便要取勝。”
靈定身居羅漢堂首座,乃是少林三大頂尖高手之壹,郝震湘武功再高,安敢自稱必勝?少林僧眾聽得此言,登時嘩然,幾名低輩僧人性急,更是當場大罵起來。
郝震湘不多理會,霎時輕叱壹聲,壹招“猛虎爬山”,猛向靈定抓去。靈定運起“大金剛掌”,便往郝震湘腕上格落。便在此時,那神鬼莫測的“豹子連環穿心腿”飛來,靈定壹個不慎,腰間已給踢中壹記。他面色鐵青,百忙中使出殺手,卻只抓下郝震湘半幅衣袖。便在此時,又是雷霆壹腳踢來,正正印上胸口,靈定壹聲悶哼傳過,險些摔倒在地。
高手對決,壹招便分高低。郝震湘此時大占上風,靈定若再纏鬥下去,只有敗得更慘。郝震湘見勝負已分,當下也不再搶攻,便自止步收招,抱拳道:“大師承讓了。”
此戰勝負連番逆轉,壹來五行拳確實了得,頗有神鬼莫測之勢,二來郝震湘始終隱藏不用,直到最後關頭方才使出,得了個先聲奪人的好處,竟爾順利擊敗靈定。場中眾人見了這等變故,不由得張口結舌,良久說不出話來。
高天威見安道京神色又妒又羨,又似後悔無窮,便在他耳邊壹笑,道:“安統領,妳錦衣衛前教頭大展聲威,居然打下羅漢堂首座,閣下用人的眼光當真了得,在下佩服啊。”
安道京怎會不知高天威有意損他?他嘿嘿幹笑,卻也不知怎麽回話。壹時只感悔不當初,心裏千百遍地罵胡媚兒。
※※※
靈定頹然低頭,面色已成鐵青。此戰非只關乎少林名望,余波所及,尚足牽連天下氣運,實在敗不得。他嘴唇顫動,轉頭看著方丈,似在詢問什麽。靈智與他目光相接,輕輕嘆了口氣,無言之中,卻是點了點頭。
郝震湘不知他二人在弄什麽玄虛,只皺眉道:“大師還要打麽?”靈定低頭垂首,口中念念有詞,對問話置之不理。郝震湘嘿了壹聲,更不打話,旋即跨步下場,壹招蛇拳飛舞而去。那靈定見敵人強攻而來,仍只垂首站立,不知趨避,仿佛傻了壹般。
郝震湘是個老練的,冷笑便想:“和尚想賣弄苦肉計,郝某可不吃這套。”他毫不留情,蛇拳壹收,反而雙掌排出,並力向前,趁勢便朝靈定胸前推去。口中喝道:“倒下!”
眼看這掌威力至大,靈定若不能閃開,恐怕胸前肋骨盡斷,死於非命。少林僧眾驚慌失措,卻又不能出手相救,不知該如何是好。
只聽碰地壹聲大響,靈定胸口吃了壹記硬手,料來是兇多吉少。少林僧眾紛紛閉上了眼,不敢再看。常雪恨歡欣鼓舞,大笑道:“宰啦!宰了這老賊禿啦!”他正要下場慶功,哪知郝震湘卻退開了壹步,臉上神氣頗為異樣。
常雪恨見郝震湘皺眉凝思,既不發招搶攻,也不下場歇息,只是呆呆站立原地,好似中邪了壹般。他心中奇怪,便問解滔道:“郝教頭這是幹什麽?他既然贏了,怎還不下來?”解滔聽了這話,卻不理會。常雪恨見他神色凝重,好似在擔憂什麽,便順著同伴的目光,轉頭往場內望去,茫然道:“不是贏了麽?這是搞什麽東……”
那個“西”字還沒出口,忽然間“咦”了壹聲,連他也叫了出來。
常雪恨看得明白,只見靈定身上筋肉暴起,背心衣衫已然繃破,常雪恨揉了揉眼,細目再看,赫見靈定身子竟有緩緩脹大之勢。常雪恨又驚又怕,壹時全身顫抖,道:“他奶奶的,這……這老禿驢在幹什麽……”
說話間,靈定昂首長笑,身形已然膨脹而起,瞬間便如巨人壹般。怒蒼眾人見他神情猙獰,望之有如妖魔鬼怪,霎時同聲大叫:“修羅神功!”常雪恨見了這等神奧武學,驚駭間腳下壹軟,摔到解滔懷裏去了。朝廷這邊見了異狀,也在低聲呼喊,極見驚嘆之情。
少林五大禁傳絕學,最著名的便是這套“修羅神功”,梵文稱“羅慟羅障月阿修羅心法”。羅慟羅手障日月,大戰天神,乃是驍勇無比的戰神。靈定現出法相,登讓滿場人眾大驚失色。那日華山大戰,靈定曾以“修羅神功”與卓淩昭放對,這套武功使出,身子便如金剛不壞體,以卓淩昭劍法之利,竟也無法相抗。看來少林此役誌在必得,竟連這等禁傳神功也拿出來了。
郝震湘此時首當其沖,孤身在場面對怪物,心中不由起了懼意,喃喃地道:“這……這就是少林禁傳的‘修羅神功’麽?”
靈定更不打話,壹聲狂吼咆哮,巨靈神掌拍出,力大無窮,便往郝震湘臉上摑去。
郝震湘見他出手輕薄,壹時又氣又怕。他不願輸招,大叫幾聲,鼓舞自己士氣,側身閃過敵掌,右手打出虎拳,奮力朝靈定回擊過去,“啪”地壹聲大響,正中靈定胸口。
郝震湘嘴角露出微笑,稍感安心,卻聽耳邊傳來壹聲低笑。郝震湘驚怒交迸,擡頭去看,卻見靈定不痛不癢,豎指輕搖,似在嘲弄自己。郝震湘倒退壹步,只感難以置信。
靈定哈哈大笑,雙掌並排推出。郝震湘並不氣餒,有意試探對方功力,當下出掌側拂其鋒。哪知掌力在外圍輕輕壹碰,手臂已感酸麻,跟著巨力壓下,直震得他滾了開來。
郝震湘慌忙站起,慌亂間已失分寸。他走遍天下,卻不曾見過這等怪異武功,實不知該如何抵擋。靈定不容他喘息,驀地壹掌拍來。他此時身高足有十二尺,隨手壹揮,都是朝敵手頂門壓落。郝震湘心存膽怯,急急閃開。只見地下沙塵飛揚,已被靈定的掌力擊出壹個深坑。
郝震湘壹路倉皇閃避,好似小孩與大人對打,強弱之勢實在太過懸殊。他滿身冷汗,尋思道:“方才我那‘虎爬山’力道何其雄渾,便是外門高手也經受不住,怎地靈定好似沒事人?這‘修羅神功’到底是什麽來歷?我該如何破他?”
靈定使出“修羅神功”之後,慈悲漸去,魔性漸長,出手雖是淩亂無章,但卻剛猛無疇。只聽“轟隆”、“轟隆”之聲不絕於耳,地下給他擊出壹個又壹個坑洞。郝震湘仗著出手快捷,連連打中靈定的身上要害,但靈定不知疼痛,雖然身上被擊,下手卻只有更加兇狠。郝震湘東躲西藏,竄上伏下,神態大是尷尬。
少林僧眾見平素慈悲的靈定已如妖魔,心中都是暗暗吃驚,暗忖道:“這修羅神功果然可怕,無怪師父不許我們來學,否則發功者壹旦獸性大發,世間有誰制他得住?”
怒蒼眾人見靈定武功太怪,無不想指點破敵之道,但“羅慟羅障月阿修羅心法”乃是古天竺流下的秘法,著實神奇難言,諸人苦無對策,只有幹著急的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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雙方激戰數十招,郝震湘越來越居下風,待得後來,已是挨打不還手的局面。眼見靈定蒲扇大的手掌打來,郝震湘伸足壹點,半空翻了個觔鬥,往後躍出數丈,已是不架而走。
靈定獰笑道:“想逃麽?妳能逃到哪兒?”他虎吼壹聲,握緊雙拳,大踏步走來。
郝震湘回頭朝同伴看去,只見群豪面色難看,想來都在擔憂自己的生死。郝震湘深為自責,想起此戰攸關秦仲海的壹生,更是心生悲恨:“我奉命前來迎戰此人,此刻卻無招架之力,這戰毀了我的名聲事小,連累山寨弟兄事大。說不得,便算打死在這兒,也只能拼上壹拼。”心念於此,雙腳紮下馬步,雙掌交持成圓,跟著深深吸了壹口真氣,竟是要正面發招對抗。眾人見他此刻煞有介事地紮馬運氣,都是暗自奇怪,不知他還有什麽絕技救命。
靈定哈哈大笑,巨掌撲出,看他魔性大現,非但要擊敗強敵,尚且有意將他壹舉殺死。郝震湘咬牙喝道:“妳少林有禁傳神功!難道郝某便沒有救命絕學?”正拳奔出,氣勢磅礴,中指突起寸許,有如龍首,敵我眾人同時大驚,齊聲道:“龍拳!”
這正是湖南郝家“五行拳”的最後壹式:“鎖龍”。
靈定以“修羅神功”抗敵,狂性大發,哪管什麽龍拳、虎拳,仍舊壹掌摔去。他此時神力驚人,手腳勁力大得異乎尋常,這掌運足十成功力,打起來更是轟然作響。
拳掌相擦,場中眾人屏氣凝神,都為己方高手擔憂。
猛聽“嘿”、“哈”兩聲悶哼,靈定站立不動,郝震湘卻往後摔出,遠遠飛落在地,轉瞬之間,口中鮮血狂噴。怒蒼山眾人喟然長嘆,心道:“看來還是‘修羅神功’技高壹籌,得了上風。”
少林僧眾見狀大喜,心下都想:“贏了第壹場,余下便好辦了。”靈智方丈深得前代圓字輩長老真傳,武功最是正統不過,說來只有比靈定更強,料來怒蒼山高手再多,至多不過與郝震湘功力相仿,無人足以擊敗方丈。三戰兩勝,已在眼前。
眾僧正自喜悅,忽見郝震湘緩緩撐起身子,竟是有意再戰。
眾僧見他口中鮮血噴出,想來靈定不必出手,只要撐過片刻,這人便會自行倒斃。靈音生性慈悲為懷,當即上前道:“勝敗乃兵家常事,郝教頭不必勉強。還請退下吧。”
郝震湘伸手壹揮,示意靈音退開,咬牙道:“靈定和尚,妳放馬過來。”說著雙手成圓,紮下馬步,還要再接靈定的招式。怒蒼眾人見他執意再打,深怕他戰死此間,常雪恨等人便想下場阻止,卻見陸孤瞻跨入場中,雙手撐開,示意眾人莫要打擾。
常雪恨滿面焦急,低聲道:“陸爺,再打下去,郝教頭便要死了。”陸孤瞻沈聲道:“耐心看著,誰勝誰負,還未分曉。”眾人見郝震湘面色慘淡,吐血不止,哪裏像是還能再打的模樣?只是礙在陸孤瞻的面子上,眾人不便入場相勸,只能強自忍耐。
靈定咆哮壹聲,飛身沖來。常雪恨驚道:“快閃開!”可憐郝震湘身上傷重,只知喘息捂胸,吐血不止,似連閃躲的氣力也沒了。
眼看靈定便要奔至,忽見郝震湘昂起首來,怒目圓睜,暴吼道:“我偏不信邪,還不給我倒下!”兩人尚未交手,靈定聽了吼聲,忽然間巨大的身子顫抖不止,莫名其妙中,口中噴出血來,竟爾摔倒在地。郝震湘見靈定先壹步倒下,霎時身子向後便倒,再也動彈不得了。
敵我雙方見了這等變故,無不瞠目結舌,不知發生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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靈真暴喝壹聲,沖下場中,壹把抓起郝震湘,戟指罵道:“妳這賊廝鳥!居然敢用暗器,恁也無恥了!”說著壹爪便向郝震湘門面而去。郝震湘身受重傷,連站也站不穩了,怎能擋住靈真的虎爪手?當下閉目垂首,捂胸待死。
便在此刻,壹條青影閃入場中,伸手架住了靈真的虎爪手。眾人疾視其人,卻是怒蒼山右軍師,人稱“青衣秀士”的唐士謙來了。
靈真喝道:“青衣掌門!這郝震湘暗器傷人,出手歹毒,還有江湖道義麽?”他壹向稱青衣秀士為掌門,十余年來叫的順口,壹時之間,竟還改不過來。青衣秀士不以為意,微微笑道:“靈真師兄說郝教頭暗器傷人,何以見得?”
靈真呸地壹聲,道:“他大喊壹聲倒,咱師兄好端端的壹個人,便紙糊般地摔在地下,這中間若無作弊,誰人信得?”青衣秀士哦了壹聲,頷首笑道:“靈真師兄教訓的是,不如這樣,口說無憑,且讓咱們驗驗傷。也好看看誰對誰錯。”他解開郝震湘的上身,指著他肩頭的壹記烏青掌印,道:“這是貴派的修羅神功,果然力大無窮,傷人入髓。”
靈真冷笑道:“知道厲害就好。”
青衣秀士微微壹笑,伸手指著靈定,道:“請師兄幫個忙,解開靈定大師的衣衫瞧瞧。”靈真哼了壹聲,伸手出去,解開了靈定的僧袍。霎時之間,只見靈定胸口正中壹個黑色淤血,看那淤血不過拇指大小,卻如蛛網向旁散開,從正中往外延伸而出,血絲滿布胸膛,望之詭異無比。旁觀眾人無分敵我,都是暗暗驚呼。
青衣秀士微微壹笑,道:“這傷是不是暗器所為,大家都是練武人,應當看得明白吧。”
靈真面肉顫動,少林上下默然,方知這場勝負的道理。
方才郝震湘與靈定各出壹拳,正中對方要害,以出拳的勁道而論,“龍拳”與“修羅神功”介乎伯仲之間,難分勝敗。但郝震湘中掌之時,急忙往後躍開,趁勢卸下對方的勁道,十成掌力只受七成,受傷較輕,中掌處更不在要害;可那靈定運使“修羅神功”後,只知兇狠好殺,神智已失,全然不知退讓消解的道理,竟然以胸口硬生生挺下龍拳的剛猛力道。龍拳以中指使力,發勁處不過指尖大小,力道灌入臟腑,傷處已成粉碎。靈定縱然內力了得,又有外門硬功護體,但這十成拳力破入體內,絕非金鐘罩所能擋盡,壹時落得胸口重傷、倒地不起的下場。
郝震湘勉力起身,眼花目昏之間,兀自關心勝敗。他問向靈智,吐血道:“方……方丈,妳……妳還要我……打麽?”
靈智嘆了口氣,合十道:“施主武功高強,少林上下同感佩服。”
郝震湘慘然壹笑,口中直直噴出鮮血,霎時身子往後壹倒,已然暈死過去。
此役雙方生死相搏,兩敗俱傷。看靈定連禁傳招式也用上了,卻不能擊退強敵,無論如何,這場比試都算少林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