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雄誌

孫曉

歷史軍事

亡命天涯的捕快、落魄潦倒的書生,豪邁不羈的將軍與心機深沈的貴公子,四個人在黑暗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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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壹章 英雄墳場

英雄誌 by 孫曉

2018-8-30 14:27

蒙古名將阿裏海牙如是說:“無襄則無淮,無淮則江南唾手可得。”
這句話點明了壹座城池。它傍水興建,它硬若頑石,它是詩人孟浩然,詩聖杜甫的故鄉,也是天下戰火的必經之途。
整整壹千年,這座城池卡住了無數南來北往的大人物。蒙古鐵騎南征,精忠武穆北討,雲長於此水淹七軍,符堅就地火焚檀溪。為了壹統大業、稱王稱霸,無論是勒馬江邊的北方梟雄,亦或是摯刀船頭的南方英傑,人人都須來此殺上壹遭。
百折不撓的銅墻鐵壁,它耐得起重炮轟擊,熬得住饑荒戰火。它是光輝軍旅生涯的起點,也可以是異鄉埋骨的終站。為了葬於城下的那千千萬萬的無主孤魂,人們如此稱呼它……
英雄墳場,大名襄陽!
正統十年臘月二十八,晚霞漫天,萬軍陣列在前,面向古城襄陽。
“英雄們!”怒蒼經略使跨馬前行,揚鞭高呼:“全軍戮力,誅奸殺佞,今日替天行道!”
萬軍呼喊之中,城頭響起了英勇回應。
“眾誌士!”愛國老將提刀怒喊:“保國衛民,精忠赤誠,吾等為國殉道!”
兩軍對決,城上城下響起壹片激勵喊話。四個字的漂亮辭句,響徹雲霄。
將晚黃昏,從城頭向下了看,數十萬怒軍兵臨城下,營帳怒海綿延數十裏,宛如星垂平野遼闊偉大。折疊橋、填壕車,數以千計的攻城器械趴伏在地,好似壹只又壹只黑大的吃人甲蟲,時時都要吐毒傷人;數十尺高的雲梯車陣列其中,更似那詭異瘦長的鬼面巨人,隨時等著揮出魔拳,壹舉槌爛襄陽。
城下陣仗震懾了朝廷勇士,但面前的襄陽古城,卻又豈同尋常?
黑氣彌漫城頭,這座城是正統王朝的銅墻鐵壁,也是閻羅殿的分屍刑場。夜叉擂、狼牙拍,利牙若隱若現,那幫牛頭馬面正自看守刀山油鍋,隨時要懲罰自己。再看城下的鐵蒺藜、陷馬坑、羊馬墻,壹只只躲於地底,隨時等著張開血盆大口,將自己咬為兩段。
大戰即將開打,攻城壹方飲血啖肉,守城壹方殘忍猙獰。溫柔晚霞拂過戰場,霎時之間,無分敵我雙方,無論新來後到,數十萬名沙場將士同刻閉眼,壹齊默默祝禱……
吾妻吾愛,吾父吾母,妳們的兒子,妳們的丈夫,他現下對天罰誓,他要活著回家。
鼓聲隆隆,喊話益發激昂,攻城戰便要開打。新入伍的少年呼吸急促,沙場老將斂目低首,嗩吶的銳響刺入耳孔,雙方將士壹片寂然。
“全——軍!”萬眾屏息,人人緊握鋼刀,俯身下腰……
“沖啊!”如雷般的殺聲響起,第十二回攻城戰開打。成千上萬的步卒向前沖鋒,炮火將城池炸出坑洞,飛索勾住了凹坑,步卒嘴銜鋼刀,戮力向城頭攀爬。
“向前壹步!”敵軍沖鋒,襄陽守將立時揮舞旗幟,傳令曰:“倒!”
嘩啦啦,有東西倒下來了。眾步卒同時揚起臉來,他們望著冒煙的東西,面色驚恐。
“啊呀呀!”熱油從城上潑來,立時送來大聲慘嚎。可憐的小卒攀爬雲梯,首當其沖,立時被燙油潑中了。劇痛之下,他再也抓不住天梯,粗壯的身子向後翻倒,轉眼便要摔為爛泥。
壹尺、兩尺、三尺……少年墜身而下,堪堪摔死城下。陡然間巨靈神掌半空探出,有人壹舉拉住了他的背心,此人正是怒蒼三大先鋒、“西涼小呂布”出手救人。
西路軍大將攀於雲梯之中,揚首萬軍之上。他右手拉住少年兵卒,左手揮舞鬥篷,替腳下的部屬擋開燙油。壹陣焦臭傳過,滾油濺上韓毅的手臂,登也讓他迸出了水泡。
燙疼攻心,撕身裂肺,可他無法做聲,因為手裏的孩子已經替他發出了哭嚎。
“娘!我好痛、痛、好痛、痛!”少年手腳掙紮,錐心慘叫。敵軍沒有絲毫憐憫,油鍋仍是不絕澆落。韓毅揮舞鬥篷抵擋,勁風到處,熱油四散,腳下兵卒慘叫不絕,大批人馬皆被燙傷。此時此刻,唯有急速搶攻城頭,方是活命之道。可韓毅抱著那名小卒,卻已卡在梯子上,動彈不得。壹眾部屬急火焚心,忍不住放聲吶喊:“韓將軍!放開那孩子,快快攀上去啊!”
韓毅低頭去望懷中的小卒,可憐他臉肉爛了,雙眼瞎了,無法掩住五官的雙手揮舞不休,像是想遮蓋什麽,卻又不敢觸碰。最後他連娘親也叫不出口來,只能激烈揮打四肢,淒厲哭喊:“啊呀!啊呀!”耳聽孩子淒厲哭叫,韓毅的眼眶逕自紅了,他委實放不開手。這孩子還有娘,縱使雙目瞎了,五官毀了,自己也該帶他回家。
在這無法抉擇的壹刻,壹聲悶哼傳過,肩頭迸出鮮血。城頭的暗箭手抓準時機,登時賞了猶疑的“小呂布”壹發冷箭。肩膀前箭羽顫動,鮮血不絕流出。韓毅雖然痛入心坎,卻只咬緊牙關,毫無松手之意。
“放了他!”腳下傳來呼聲,壹條大漢竄了上來。此人雙腳淩空,五指如勾,僅憑指力便能攀爬百丈城墻。看他武功如此高強,正是新路軍先鋒主將,“蛇鶴雙行”郝震湘大軍開到!
“放了他!”冷箭壹發又壹發射來。郝震湘左手五指發力,穩住了身形,右手提刀揮舞,替小呂布擋開了冷箭,聽他大聲道:“這孩子活不成了,立時松開他!”
耳聽同儕催促,韓毅卻低下頭去。他心裏明白,只要自己松手,那可憐孩子便會墜入無邊地獄,成為襄陽城下的無主幽魂。
“攻城便是闖鬼門,百者難全壹二!”郝震湘眼泛紅絲,厲聲再促:“松手!妳沒得選!必須自保!”
“韓將軍!沒得選!沒得選!松啊!松啊!”腳下兵卒不停呼號。身邊火矢不絕飛來,壹鍋鍋熱油倒下,手裏孩子還在哭叫不歇。韓毅好似身受拷打,只是猶疑不定。郝震湘又急又氣,攻城已達十二回,次次艱難,合合死傷,不知還要戰死多少人,豈料“小呂布”竟在關鍵時分手軟?
“韓毅!”郝震湘終於怒吼起來,大喝道:“妳混蛋!”
怒漢火目圓睜,霎時抽出腰刀,狠命捅了過去。鮮血迸出,“小呂布”手上的孩子不再掙紮,他的身子微微抽搐,嘴角泛起壹抹愁苦,那讓人悲憫的哭聲,終於隱沒不聞。
少年不再揮舞手腳,也不再哭喊媽媽,他已經解脫了。
“兄弟!”腰刀插入墻頭,郝震湘面帶憤然,往同儕肩上重重拍落壹掌,厲聲道:“咱們在打仗啊!”
打仗便要殺人,殺人也會被殺,真是沒得選。韓毅微微苦笑,仰天望去。冬日難得晴陽,霞光眩爛,遠處倦鳥歸巢,讓人忽起思鄉之情。他輕輕向那小卒告別,低聲道:“回家吧,孩子。”
松開了右手,讓手中的少年墜落下去。可憐孩子成為孤單黑點,慢慢便要消逝不見……
渾渾噩噩的壹瞬,轟隆巨響傳過,烏雲似的巨石直壓而下。敵軍毫不容情,又有人要死了。
這次會是誰呢?亂石崩雲,烏雲蓋頂,卻是要把誰壓為爛泥呢?韓毅滿心迷茫,定睛壹看,不覺大吃壹驚,那巨巖竟是沖著郝震湘而來!看他淩空攀墻,首當其沖,性命岌岌可危。韓毅醒覺過來,急忙伸出右手,對著“蛇鶴雙行”縱聲呼叫:“跳過來!”
“不必!”郝震湘睥睨斜覷,冷冷地道:“看好妳自己!”
虎吼之中,“蛇鶴雙行”提氣縱躍,反朝巨石迎了上去。但見他右足伸出,逕朝巨石壹點,勇猛腿力踢出,大石居然偏移方位,先行碰撞城墻,復又飛滾落地。眾兵卒歡聲雷動。郝震湘半空翻過筋鬥,左手提拿大弓,右手繃弦搭箭,遂以淩空之姿射出冷箭。
嗡地壹聲響,城頭響起哀號慘叫。鮮血淋漓,五六具屍體應聲落下。這箭內力深厚,威勢驚人,連著射穿壹排敵兵。讓殺人者追上少年的腳步,同去閻羅地獄報到。
郝震湘出手殺人,敵軍立時反擊!城頭弓弦連響,火矢毫不留情,壹枝枝射落下來。“蛇鶴雙行”仗著強悍指力,逕在城墻淩空虛抓,四處移竄,弓箭自是射他不著。可憐“蛇鶴雙行”閃得開,腳下兵卒卻能望哪兒逃?雲梯上擠滿了勇士,此刻卻如魚肉,隨時供人取食。臨危時分,勇猛的仰天狂叫,怯弱的抱頭掩瞼,箭簇、油鍋、火矢、落石,四種死法交互輪替,壹個個身影摔向城下,臨死前最後壹聲痛喊,響徹雲霄。
少年並不孤獨,被油鍋燙死的他,有許多人陪葬……
夕陽西沈,士氣低迷,身邊同伴越來越少。郝震湘咬牙切齒,奮力向上攀爬,身形陡壹暴露,便引得滿天弓矢狂射而來。漫天花雨中,郝震湘身上連中三箭,但他奮不顧身,銜刀入嘴,單手攀住城墻,跟著從腰間掏出壹枚號炮。
中指屈彈,號炮從指端射出,連飛二十丈,霎時城頭亮起了壹道焰火,宛如壹盞明燈。
“中軍!”郝震湘振臂昂首,向天怒嚎:“為我開道!”
轟隆!怒蒼主陣指揮大炮,旋即轟擊城頭。大批石塊泥沙墜落,城上敵軍死傷狼藉。靠著郝震湘這記舍命焰火,城下炮車也找到了發炮方位。郝震湘低頭傳令:“新路軍!搶攻城頭!”
無數屍首墜落城下,敵軍攻勢大為緩和,郝震湘身中數箭,卻仍大聲吶喊,急急領軍奪城。城下李鐵衫見機不可失,便也率眾直闖城下,鐵劍力砍鐵門,當當金響,聲如崩雷。
襄陽大戰由怒蒼經略使江翼領軍,率同三大敢死先鋒聯袂攻城。此刻李鐵衫、郝震湘都在奮勇殺敵,韓毅於三大先鋒中排名第壹,卻只攀在天高地方,壹臉迷蒙。
萬裏江山,錦繡大地啊……為何天下如此浩蕩,幾十萬人卻要擠在壹塊兒,努力地、勤奮不懈地讓對方死亡?為什麽啊?聰明的人們,誰能說出個大道理……
眼看韓毅身為三大先鋒之首,卻只傻在這裏。腳下部屬大喊大叫:“韓將軍!咱們到底上不上?”遠處郝震湘怒號傳來,叱罵道:“韓毅!妳要不上來,趁早滾回家去!”
上不上……上不上……韓毅昏了過去,又似醒了過來。他用力擊打自己的腦門,喃喃自語:“上麽?不就是上麽……”手掌重拍,腦子益發渾噩。他終於舉起方天畫戟,仰天長嘯:“全軍——”嚴冬寒風吹來,口中呼聲凝為團團暖氣,繼郝震湘之後,再次有回音威蕩遠山。
“攻破襄陽啊!”
神智不清的小呂布,成了英明睿智的大阿傻。方天畫戟揮出,呀啊壹聲怪嚎,轟然聲響中,城墻裂出碗大破孔。第壹下頂撐,韓毅的身子如同旱地拔蔥,瞬間高飛三丈。再壹下頂撐,火光飛濺,趕過了郝震湘。最後壹下頂撐,城頭守軍驚惶後退,口中高聲慌喊:“小呂布!”
絕望之中,眼前出現壹條大漢,那慣沖第壹陣的牛頭馬面雙足高飛而起,遠超城墻。他身長十尺,束發金冠,身穿銀鏜龍鱗甲,這是“西涼小呂布”,他來招魂了啊!
眼看韓毅拔身而起,第壹個飛上城頭。朝廷守軍源源不絕搶上,百來面鋼盾豎立面前,盼能擋下壹擊。韓毅哈哈大笑,怒吼道:“滾了!”方天畫戟奮力直劈。巨響聲中,面前鋼盾火花四濺,壹面又壹面盾牌脫手飛出。守卒虎口破裂,再也使不出氣力。阿傻像是要發泄心裏的怨恨,他單手持戟,拼命向殘余盾牌抽打,吼聲如雷,刀斬如電。
“沖!殺!沖!殺!”那粗如人臂的“方天畫戟”在他手中,直似輕巧馬鞭般飛舞快急,揮打聲與怒喊聲此起彼落。須臾間,城墻崩坍,人頭齊飛,城頭慘嚎不斷,盡是腥紅壹片。
盾陣煙消雲散,除了滿地屍首,只剩下壹個金雞獨立的男子,兀自仰天狂嚎。
殺紅了眼的韓毅,我身與爾曹俱滅。怒蒼三大先鋒向以此人最勇最悍,只是他總要等到這迷迷糊糊的壹刻,方能從傻子變瘋子,化身那無慈無悲的兇狠魔將。
大敵當前,魔軍大將低吼壹聲,斜目望向殘余士卒。他的眼神很清楚,他要血洗襄陽。
“來人!擋住他!擋住他!”朝廷守將連聲指揮,千名兵卒急來應援,可那城頭地勢狹窄,無法以箭弩傷敵。小呂布左沖右突,似虎食羊。朝廷人數雖多,卻已無法組為陣式。幾名副將奮起膽氣,拼命來擋。可憐諸人還未冒死沖鋒,便聽壹聲暴雷大吼:“吾乃西涼小呂布!孰敢當吾!”
小呂布淒厲慘叫,再次向前沖殺,奮力壹戟斬過,面前無數敵兵飛滾出去,霎時已收下十來條性命。他怒氣不消,轉身壹腳踢出,油鍋受了滔天大力,正正飛撞敵軍之中。沸油傾倒,數十名兵卒淒聲嚎啕,壹個個滾倒在地。
小呂布殺紅了眼,他提起右臂,方天畫戟當頭砸下,這壹砸會抽死丈八方圓內的所有兵卒。運氣好的會給刀刃切成兩半,運氣差的會給壓斷脊椎,終身殘廢。
方天畫戟抽下!四下卷起壹股烈風,小兵小卒抱頭跪倒,全數嗚噎哀哭。將死之際,忽聽壹聲悶響傳過,殺人兇器赫然凝住了。
凝住了,那丈八來長,近五十斤的重兵端凝不動,竟給人牢牢握在手裏。
“來將何人?”韓毅俊目惡瞅,畫戟回抽,激得勁風大作:“報上名來!”
當代虎將憤然邀鬥,敵方兵卒又哭又叫,全數向後竄逃。人墻逐步讓開,面前跨出了壹位大將。小呂布壹臉驚愕,發紅的瞳孔逐步縮起,腳下不由自主地向後退開。
豈有此理……又遇到他了……
手中的兵刀垂軟在地,韓毅無法言語,他張大了眼,望向襄陽城的最後屏障。
正統王朝的中興大臣,他官拜大都督,藝承秦霸先,爵賜威武侯,功超柳昂天,承繼日月旗下所有的忠臣血脈,如今的伍定遠雙手抱胸,氣勢凜然。
豈有此理……腦中壹片淩亂。小呂布面頰冷汗不聽吩咐,壹滴滴滑落頸邊。
伍定遠不該在這兒。荊州失守,襄陽便要斷糧,此時“怒王”既已前進荊州戰場,“真龍”便該牢牢守護糧道,絕不該在這兒冒將出來,除非他不怕糧食斷絕,不怕西南沿線壹十三座大城壹起崩坍……不可能,“壹代真龍”小心翼翼,他用兵絕不敢這般大膽……除非他已擊敗怒王,方才敢轉戰此地……可火貪刀何等魔威,這又怎麽能夠?
想不通,卻沒時光猜想了。真龍越走越近,雙方狹路相逢,已是單打獨鬥的局面。小呂布努力調勻氣息,但手汗還是濕了畫戟。
在“壹代真龍”的不敗傳說前,“方天畫戟”僅是戲臺上的玩具,不堪壹顧。數日前荊州前鋒大戰,自己徒然給這人打死十數名手下,卻無寸尺之功。自己雖是人間罕有的熊虎名將,但他的對手根本不是人。面對五爪金鱗,韓毅只能發出大吼大叫,這吼聲是喊給自己聽的,他要鼓舞自己的士氣。
六神無主的時刻到來,生死絕命的時刻也已到來。壹輩子勤修苦練,謀的便是此刻先機。
“嘿呀!”方天畫戟斜持在手,正要放手壹搏。猛聽背後傳來虎嘯,有人搶先出手了!韓毅又驚又喜,回頭去望,赫見壹條飛虎撲身向前,來人彈腿力道沈猛,半空踢出壹腳,他是……
“蛇鶴雙行”郝震湘!他也攀上城頭,成為第壹位挑戰真龍的先鋒勇士!
前錦衣衛槍棒教頭左肘揚後,右拳護胸,看他擒賊擒王,直向伍定遠飛踢過去,當真是藝高人膽大。
郝震湘極具膽略,此刻搶先出招,絕非莽撞之舉。“小呂布”對決“壹代真龍”,以韓毅的優柔寡斷,壹旦失神心軟,幾招內便要被殺。郝震湘心下估量,與其折掉己方壹名大將,不如讓自己上前動手,壹來消耗強敵氣力,二來替同伴爭得余裕。待得“鐵劍震天南”趕上城頭,三大高手分進合擊,或有取勝之機。
彈腿堪堪縱出五尺,對方身影微動,似要反擊了。對手是“壹代直龍”,交手便是賭命。郝震湘江湖經驗老道,不待招式用老,猛地身子下沈,左腳才壹踩上實地,旋以雙手為支點,嗖地壹響,壯碩的身子已如陀螺般旋動,剎那間俯身掃腿,轉踢強敵下盤。
“豹尾腳”激出勁風,威力更勝往昔。看郝震湘變招之快,勁道之雄,委實江湖罕見。只是豹子腿快急,真龍如何會慢?看他偌大的身體輕輕壹彈,也已上躍數尺。郝震湘明白強敵厲害,他不願坐以待斃,當下雙掌暴舉,護住身前,跟著提氣大喊:“鐵衫!”
“爭取時機!”
老鐵劍沒有讓自己失望,在這生死攸關的壹戰,他也翻上了城頭,前來為自己援手。兩人心有靈犀,果然喊聲方過,老將雙手緊握鐵劍,馬步跨開,立時開始吞吐罡氣。
“鐵劍九式”大開大闔,正因威力奇大,出手前須有灌氣時光。此時郝震湘賭命出手,求的便是擋下對手片刻,好替李鐵衫掙得余裕。壹二三、四五六,只要六下計數過後,李鐵衫便能運足氣力,從容發出絕學,屆時“定軍山”當頭重劈,便能立下屠龍不世功!
壹!倒退計數開始,壹片驚惶喊叫之中,真龍撲天而起,來到了頭頂。二!郝震湘雖驚不亂,須臾間彈跳起身,兔起鶻落,“豹子連環穿心腿”使出,右足上踢過頂,直取敵手下顎。
三!真龍避開下顎要害,半空旋轉。四!郝震湘瞬間收腿,雙掌排出,直擊伍定遠背心。
計數第五,嘿哈哼,三響連如壹氣,真龍急墜下地,右肘回身掃過,以肘架掌。雙方招式陡壹交鋒,伍定遠左拳立時打出,重拳迎面,逼得郝震湘後仰避讓。
烈風刮面,擦過了臉頰,郝震湘左頰滿布血痕,看他身子猶在後仰。陡然對方右手提起,再出壹掌,龍手帶著鐵套,炮彈也似地撞上門面。郝震湘避無可避,讓無可讓,只得雙臂成十,硬生生接下這記鐵掌。
城頭爆起轟然巨響,雄渾掌力,開碑裂石,郝震湘咬牙忍痛,腳步向後滑開。他雖敗不亂,霎時左手蛇拳,右手鶴嘴,正要擺出看家本領。哪知伍定遠右手鐵掌放下,左拳又起攻勢,再次沖撞門面!
太快了,區區壹下計數,伍定遠拳起掌落,直收直進宛如閃電,竟已連下三記重手。嘿哈哼,第六下計數開始。巨力傳到,雷霆掌風壓上臉面,轟然炸響緊隨而來。郝震湘瞇起雙眼,此時命在旦夕,別無選擇,他只有拿出……
“鎖龍啊!”計數完畢,郝震湘全身關節暴響,中指屈節突起,已然拼出五行神拳最後壹式。
蛇鶴虎豹龍,救命便瞧這招。計數最後壹下,“鎖龍”抗“真龍”,郝震湘拼右拳,伍定遠出左掌,驚天動地的內力對撞,雙方拳掌相接,竟是無聲無息。
壹聲悶哼傳過,伍定遠腳步松動,身子向後壹晃,竟給猛悍“龍拳”逼開壹步。轉看郝震湘,此時下盤兀自牢牢穩固,昂然無退讓之象。
雙方絕招相拼,郝震湘以“龍拳”擊退了伍定遠,破解了“壹代真龍”的不敗傳說。
“好呀。”小呂布高聲歡呼,抄起了方天畫戟,正要下場援手,猛然間紫光閃動,伍定遠回力奇快,竟然又發出了壹拳。對手說打便打。那郝震湘卻只目光呆滯,雙手下垂,渾然不知趨避。韓毅壹旁看著,忍不住心下大駭。
失神了,“鎖龍”抗“真龍”,郝震湘發得出滔天拳勁,卻禁不起回震大力。兩股巨力相撞,真龍之體禁得起,“蛇鶴雙行”的凡夫肉身卻承不住,後挫力道太強,竟讓郝震湘直挺挺地暈了過去。
郝震湘逼開了對手,卻已失去了知覺。韓毅既驚且怕,“蛇鶴雙行”何等神功,卻在幾招內給人震蕩了腦子。他伯郝震湘給人殺了,慌忙間解下背後鐵胎大弓,飛羽縱馳,颼颼弦響,已在瞬間連發五箭。只是伍定遠功夫強到這等地步,實不知這幾記冷箭能否救下同伴。
真龍疾如風火,身影旋轉,細弱飛箭還未射到身上,便給勁風逼開。韓毅冷汗流了壹身,正要拿出畫戟去救,猛在此刻,勁風撲過,有人出手救命了。
大鐵劍橫空而來,怒砍伍定遠腰腋。這是“絕命三式”出手,“虎橫江”下場救人!
鐵劍天威,李鐵衫終於運足內力,重斬強敵。只是他年歲老邁,先前運氣壹共用了七下計數。可憐稍慢壹步,便折掉了猛將郝震湘。心生自責之下,鐵劍更是砍得虎虎生風,如癡如狂。
當地碎響壹聲,雙方真力對撞,李鐵衫砍中了真龍,霎時無數鐵屑飛天而過,帶出了壹片紫光。韓毅又驚又喜,正要歡呼。卻聽朝廷兵卒搶先叫好:“龍手大都督!龍手大都督!”
午夜時分,月黑風高,滿地叮叮當當聲響中,城頭彌漫了壹股紫氣。拜李鐵衫重擊所賜,對方的鐵手已然粉碎,城頭紫光彌漫,龍爪終於綻放眼前。
李鐵衫確實砍中了伍定遠,只是不巧得緊,他把伍定遠的鐵手砍破了。
龍爪無敵,十年前已能打平寧不凡、抗擊卓淩昭,如今苦練大成,天下間除“劍神”手持“神劍”,誰堪抵擋?紫光隱帶風雷,龍爪直取郝震湘。韓毅嚇得傻了,急忙壓倒了同儕,提聲大喊:“全軍聽命!速速撤軍!”
“鳥——丁冤!妳狂!”蒼老鄉音夾帶悲憤,李鐵衫破口大罵:“恨老夫當年瞎眼救妳!沒讓卓淩昭宰妳這狗官!”李鐵衫發怒了,不顧壹切動手出招。韓毅大驚失色,壹代真龍武功如何,他久隨秦霸先身側,自然深知。眼下李鐵衫年歲老邁,貿然與當代真龍單打放對,如何會是對手?情勢太過不利,只要壹個接應不及,“李鐵衫”三字便成絕響。
郝震湘已倒,李鐵衫遇險,此時只能看自己的。小呂布趕忙放下郝震湘,雙手緊抓畫戟,便要縱躍來救。兩邊相距約莫十丈,韓毅縱然身子長大,卻也需五步飛馳,方得趕上相助。
絕命第壹步,相距八丈,真龍錯身回旋,紫光吞吐不定,已然籠罩老將身前。絕命第二步,相距六丈,李鐵衫重劍斬來,龍手卻已按上劍身,神光毒氣迅如紫電,延鋒疾爬。
區區第三步,“披羅紫氣”已如藤蔓進襲,直取敵腕。眼看便要爛膚蝕骨,韓毅放聲大喊:“鐵衫!速速撤劍,妳會死的!”
不用五步,真龍紫氣發出,區區三步,李鐵衫大限已到。兩邊相距約莫兩丈,卻也是鞭長莫及的兩丈。李鐵衫若不自斷壹臂,便得撤劍認輸,死與降、二擇壹,別無第三條路。
李鐵衫哈哈大笑,反正自己垂垂老朽,又何必愛惜性命?聽他怒吼道:“走啊,走啊,伍定遠,大家壹起去見卓淩昭!”五十斤的鐵劍橫切怒掃,反以萬鈞之勢迎向“壹代真龍”。他寧可毒氣加身,也絕不棄劍認輸。韓毅又驚又怕,他拼死向前撲出最後壹步,張口狂喊……
“中啊!”
壹條人影搶先飛出,怒吼聲中,“鎖龍神拳”再次出擊。
郝震湘醒來了!
他比韓毅更快壹步,已然搶到李鐵衫面前,須臾間中指發力,如迅雷、如閃電。猝不及防,“鎖龍”連出八拳,劈劈啪啪聲響不斷,敵方要害接連中擊,先破氣,再破體,便金剛不壞體也難抵擋。李鐵衫扔下鐵劍,避開了毒氣,大喜道:“贏了!”
八臂連發,“鎖龍”重擊強敵要害。勝負分出,對方卻沒有倒下。壹片驚愕之中,但見郝震湘面露苦楚,反朝後頭退開壹步。韓毅顫聲道:“怎……怎麽了?”
郝震湘苦笑不已,霎時雙肩向前微動,壹聲痛嚎之後,關節脆響生出。便這麽壹下子,已讓壹眾高手明白了內情,郝震湘關節脫臼了。
“鎖龍神拳”確實打中了要害,但在力道爆發、真氣灌入的壹刻,對方的筋肉卻不住顫動。所有中擊處都差了壹分半毫,非但不曾重傷要害,反因雙手發力過猛,肩膀關節為之受震脫臼。
韓毅氣餒無力,忍不住腳下壹軟,嘶聲道:“這……這還是人嗎?”
眼前這人身法之快、拳腳之重,俱達非人之境,可憐眾人嬋精竭慮,以畢生絕學聯手禦敵,卻無法取得壹絲壹毫的上風。郝震湘擺出架式,只想運氣再戰,李鐵衫重拾鐵劍,但求最後壹擊。怒蒼三大高手雖將強敵團團包圍,心裏卻氣餒難堪,毫無鬥誌。
“投降吧……”真龍目光帶著壹絲憐憫,他面向昔年的三位故人,搖頭道:“妳們已經盡力了。”
與“壹代真龍”對面而立,如囚獅虎牢籠。士氣崩解,怒蒼眾將雖然以三對壹,卻如負隅頑抗。郝震湘仰天長嘆,形如神鬼亭外的孤臣孽子,任人宰殺。韓毅目光呆滯,卻又變回了笨蛋阿傻,束手無策。
為何怒蒼高手如林,謀士如雨,卻還不能奪得天下?眼前這名男子,正是解答。
比卓淩昭還可怕……李鐵衫掩面苦笑,喃喃自語。風水輪流轉,就像當年嚇死朝廷的秦霸先,如今真龍反成國家棟梁。驚駭無地的不再是那些朝廷奸臣,而是怒蒼英豪。
壹人足抵百萬師,真龍每回現身戰場,總能勇冠三軍,逼得怒蒼虎將會合協防。石剛、陸爺、韓毅、鐵衫、震湘,雙英三雄都吃過他的虧。若非怒蒼還有那把刀,鐵手早已蕩盡匪寇,壹統天下。
怒蒼裏最強的勇者,便是秦仲海。每回少林武當的高手遇上他,也是這般的痛苦神情。
無論敵我雙方,若想打贏這場仗,便須殺死對方首腦。幾年來“火貪刀”與五虎將聯手,四處設計暗殺真龍。同樣的,真龍也與正教高手合力出擊,也在拼死獵捕那柄刀。雙方壹是將、壹是帥,彼此用盡心機計謀,都想壹勞永逸,壹舉格殺對方的主將。
這是場隨時都在下註的戰爭,為求出其不意,閃電圍攻,數年來真龍行蹤隱密,怒王也是神出鬼沒。妳走東、我去西,妳北進、我南防……貓捉老鼠的把戲,日日都在上演。兩邊軍師費盡心血,每回設下毒計,可到了那王見王的攤牌時分,卻總是驚覺這場戲演之不盡。
將帥對決之時,雙方總是布置周全。妳有雙英三雄,我有四大金剛。硬碰硬下來,除了飛沙走石,就是走石飛沙。無論朝廷抑或怒蒼,誰都無法突擊得手,壹舉格殺對方主將,結束這場十年大戰。
戰火延燒到今日,真龍越燒越旺,怒王越打越強,兩邊副將們卻已精疲力竭。郝震湘勉力調勻氣息,喘道:“伍……伍定遠,妳……妳怎會趕來襄陽?妳不要荊州了?”
上回怒蒼主帥直取荊州,用意便是要牽制伍定遠,好讓江翼從容攻取西南第壹大城。豈料伍定遠居然孤身馳援襄陽?形勢詭異,郝震湘猜不透內情,只能撫胸低喘,等候伍定遠來答。
“念在故人香火,我不想瞞妳們。”伍定遠雙手抱胸,靜靜說道:“秦仲海行蹤暴露,壹不在荊州,二不在襄陽。汝等孤立無援,只能投降朝廷了。”郝震湘楞然道:“妳……妳胡說,他不在荊州,還能去哪兒?”
伍定遠搖了搖頭:“還弄不明白麽?他舍下妳們,過去奪那柄刀了。”
那柄刀,莫非便是……怒蒼三大將倒抽壹口冷氣,壹時面面相覷,盡皆無言。只聽伍定遠幽幽又道:“懂了麽?為何那柄刀藏得好好的,朝廷卻忽爾走漏消息?嗯?”
中計了……主帥孤身前去江南,卻舍下了荊州戰場。形勢前所未見,各人心存懼怕,李鐵衫卻率先怒吼起來,但見他須發俱張,喝道:“別聽他放屁!秦將軍此時壹定打下荊州城了!妳們走!讓我擋下這狗賊!”李鐵衫年事已高,耐不住單打獨鬥,郝震湘雖知不敵,卻仍搶先壹步,斜擋李鐵衫身前。
敵方兩大高手擺開架式,伍定遠嘆了口氣,反而上前壹步,低聲道:“諸位,伍某若要殺死妳們,早已下手,只是念在……”還沒來得及訴說故人之情,冷不防壹條黑影沖上前來。這人腳步並不怎麽快,時機卻算得極準,趁著伍定遠開口說話,心神略分,右腳已然插入敵人腿間,跟著臂膀鎖上喉頭,嘿呀壹聲狂吼,兩條大漢壹同倒地。
泥沙漫天,伍定遠給壹人牢牢抱住了。來人體格雄偉,尚比伍定遠高了半個頭,正是“小呂布”出手。先前郝李輪番上陣,全都無功而返,韓毅窺伺在旁,便給他算定了禦敵路數。
真龍神武昂藏,內力拼不贏,拳腳鬥不過,唯有以摔角突襲,方能取得上風。果然靠著十尺身材趴地纏鬥,登已糾住了“壹代真龍”。
韓毅手腳並用,牢牢壓在伍定遠背上,身上運起了“千斤墜”,更是力拔山兮。聽他大聲喊道:“郝教頭!快快過來解決他!快啊!”
“好樣的!”郝震湘大喜欲狂,立時奔上援手。
怒蒼九大名將,合稱雙英三雄四招撫,雙英是石陸雙元老,三雄則是韓李郝三先鋒,這九大名將雖說各有本事,但個中最難測料者,便是這位韓毅。他有時勇猛,有時渾沌,傻起來如同失心瘋,精明起來卻能料敵機先。看怒蒼三大先鋒以韓毅為首,果無愧秦仲海的識人眼光。
機不可失,郝震湘再次運起了“鎖龍”絕技,匆匆攻向伍定遠。此時真龍關節被鎖,牢牢受地制壓,諒他本領再大,卻也不能閃躲殺招。
鎖龍揮出,重擊而下。陡聽喝啊壹聲龍吟,震得城頭天崩地裂,真龍背負著“小呂布”,壹同向後翻出筋鬥,眨眼間躲開郝震湘的龍拳,卻也撞塌了城頭磚墻。
郝震湘瞠目結舌,韓毅身長十尺,內力連同身子壓下,真有千斤之重,豈料伍定遠說翻就翻,好似還行有余力?郝震湘怒喝壹聲,趕忙補上右腳,伍定遠卻帶著韓毅往旁壹讓,二人東滾西翻,撞得墻崩城塌,驚得眾兵卒慌忙閃避。
韓毅拿出了傻勁,壹時如跨瘋馬,抵死不放。伍定遠卻是氣力驚人,連連翻身撞墻,盼能甩落“小呂布”。眼看同儕遲遲不能趕上,韓毅急忙大喊:“別管這廝!速速調軍過來,等千軍萬馬闖上城來,誰還怕他!”李郝二人醒覺過來,真龍受纏,攻城時機便在眼前,壹個急急砍殺敵兵,壹個牢牢守護天梯,都在提聲高喊:“全軍上城,攻破襄陽!”
殺聲大起,李郝聯手禦敵,二將勇猛異常,朝廷兵將無人能擋。伍定遠見城頭缺口越來越大,強弱即將逆轉,勝負全在自己壹人,可背後那小呂布卻仍死纏濫打,毫無松手跡象。伍定遠不再留情,當下沈聲警告:“韓將軍,妳若想活命,立時放手。”
韓毅嘿嘿冷笑,全無理會之意。伍定遠壹聲斷喝,鐵肘向後急送,霎時後頸壹熱,韓毅口中噴血,已然染紅了自己的頸子。伍定遠森然再道:“最後壹次勸妳,松手。”
韓毅虎吼壹聲,猛地探頭過來,大嘴咬上敵頸,已如瘋虎壹般。伍定遠發怒了,聽他喝道:“阿傻!妳真傻麽?”奮然昂首,巨力到處,真龍背起小呂布,兩條大漢雙腳離地,已如人鳶般顛向半空。砰地壹聲大響,兩人壹同飛撞城墻。可憐韓毅給夾在中間,前有鋼鐵真龍壓落,後有堅硬城墻頂撞,兩廂包夾,疼得他雙目翻白,口中冒血,已如爛泥般癱倒在地。
伍定遠邁步離開,那小呂布仍不死心,只抓住了他的腳踝,竟給拖著走了。伍定遠不再容情,當下手指李郝二人,厲聲道:“弓箭手全數上城!遇有不降者,格殺勿論!”
大都督以壹敵三,打得韓毅垂死倒下,三大先鋒僅存李郝二人,更加無能抵擋。朝廷這方士氣大振,千百名士卒重起陣式,齊來圍堵城頭缺口。
敵方殺聲如潮水,郝震湘估量形勢,已是不得不退兵。他抄起軍旗,正要率眾撤退。忽聽伍定遠提聲怒喝:“郝教頭!有種放馬過來,伍某左手讓妳!”兩人相識經年,郝震湘還曾點撥過伍定遠的功夫,此時聽他說得狂,忍不住心頭大怒。他豁了出去,內力倒灌,全身關節如爆豆連響,便以長嘯相應:“伍捕頭!姓郝的奉陪到底!”
郝教頭對伍捕頭,兩人俱為公門出身,如今各為道理,便要性命相搏。雙方沖向前去,李鐵衫也拖起鐵劍,三人正要大廝殺。猛然地下竄起壹條黑影,巨大的人影奮不顧身,抱住伍定遠的小腿。怒吼之中,瞬將他掀翻在地,卻又是“小呂布”來了。
韓毅專打爛仗,看他頭槌撞下,正中強敵眼角,嘴裏卻傳出哈哈大笑,聽他喊道:“郝教頭走呀!別中王八羔子的激將法!”伍定遠動了真怒,他扭動身軀,立時將對手壓制身下。他湊過頭來,大怒道:“束手就擒!秦仲海是什麽人,值得妳替他送命?”
韓毅原本神態激昂,滿面血汙,聽了對方的說話,忽地沈默下來。他目望伍定遠,淡淡笑道:“秦仲海不值得,難道楊肅觀就值得?”伍定遠睜大了眼,壹時無言以對。小呂布縱聲大笑,順手扯開馬甲,只見他掌心張開,手裏赫然多了壹枚號炮,聽他縱聲呼喊:“鐵衫……替我傳話給二娘!”李鐵衫如中雷擊,悲聲大叫:“兄弟!別做傻事啊!”
小呂布深深吸了口氣,中指屈彈。那號炮受了指力,直沖天際而去,瞬間半空炸開,亮起了璀璨煙火。信號已出,隨時都能引來中軍遠射。郝震湘大驚失色,眼看李鐵衫作勢欲沖,趕忙壹把拉住,要他千萬別去送死。
將受炮轟之際,眾人渾身顫抖,聽得韓毅清楚叫出了最後遺言:
“哈哈!二娘啊!‘小呂布’不吃年夜飯啦!”
眼前飛來了火光,巨聲炸響,城頭赫遭炮擊。驚天動地的爆聲傳過,城池坍塌,大都督與小呂布同受炸擊,壹並飛上城頭。須臾間泥沙漫天,遮蔽視線,兩條大漢已然不見人影。
炮聲隆隆,火光焚燒,四下滿是驚惶喊叫,襄陽城已是壹片淩亂。但見郝震湘狂刀殺出血路,李鐵衫招聚敗卒,都在覓路離城。兩人雖在激戰中,心中卻都在高聲悲號……
誰能告訴我?這場無情的大戰,究竟還要打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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