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做皇帝

要離刺荊軻

歷史軍事

  受命於天,既壽永昌。   朕奮三世之余烈,用天下之大義,乃執三尺劍,以做天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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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85章 流血的單於庭(五)

我要做皇帝 by 要離刺荊軻

2018-6-22 23:20

  翌日,姑衍山上龍旗飛揚。
  來自整個北匈奴治下的數十個部族的首領,帶著親信扈從們,紛至沓來。
  日逐王、左右谷蠡王、左右大將、左右大當戶、左右都尉等本部貴族們,更是氣場強大。
  人人身著絲綢,腰系綬帶,身提寶劍,在武士們簇擁下,大大咧咧,登上會場。
  別部的首領們,也非常闊氣,戴著黃金頭冠,身著絲綢衣物,葡萄美酒陶瓷杯,美人常依。
  哲別貴族們,則身著各自民族的衣著,緊隨左右。
  西域各國國王,戰戰兢兢,在會場邊角瑟瑟發抖。
  人為刀俎,我為魚肉。
  這就是西域各國現在的處境。
  他們的命運,自己無法決定。
  唯有疏勒王、莎車王等少數幾個與單於庭關系密切的國王,方能神清氣爽的安坐。
  會場中央,數十名薩滿祭司,握著手裏的小刀,小心翼翼的切開壹個個被綁縛在祭祀柱上的俘虜的皮膚,嘴中念念有詞,俘虜們的哀嚎聲,聲聞數十裏,聞者膽顫,見著心慌。
  這既是祭祀祖先,請神明與祖先享受血食。
  也是在給各部壹個下馬威。
  用鮮血警告所有人——這就是與匈奴為敵的下場。
  句犁湖端坐在上首的單於寶座上,凝視著整個會場。
  左賢王狐鹿涉坐在他的左側,右賢王烏屠坐在右側。
  烏屠是壹個老的幾乎都走不動的老貴族。
  他是老上單於時代的左谷蠡王,冒頓大單於的侄子,今年已經六十七歲了,這在草原上幾乎相當於中國的八十歲。
  屬於很罕見的壽星。
  因為活得久,所以資格老。
  但論實力和手腕,他拍馬也不及狐鹿涉、句犁湖。
  他能做右賢王,僅僅是因為北匈奴已經丟掉了幕南,而且死了太多孿鞮氏的高級成員。
  所以,句犁湖和狐鹿涉選擇他來當做這個右賢王——其實就是個橡皮擦。
  匈奴的國內事務,他沒有什麽發言權。
  對外征戰,也與他沒關系。
  他唯壹需要做的事情,就是坐在這裏,當個吉祥物。
  但他怎麽會甘心?
  右賢王是匈奴權力序列的第三號人物,也具有單於的繼承權力。
  眼見句犁湖與狐鹿涉打起了夏務改革,發出向漢全面學習的口號。
  烏屠於是喊起了祖宗制度,打出了冒頓大單於和老上單於的旗號,倒也團結了不少貴族和權貴。
  至少不再是壹個吉祥物和橡皮擦。
  也有了些右賢王的模樣。
  最近單於庭內外喧囂的“瓦爾那”之制就是他在暗地裏鼓噪起來的。
  目的,就是要借此,進壹步鞏固自己的地位,甚至借此,打擊狐鹿涉和句犁湖的威望,為自己未來做準備。
  看看死前能不能過壹過單於的癮。
  至少也要給他的兒子,現在匈奴的右谷蠡王忽盾拿到壹個宗種的名額。
  至於匈奴會不會因此怎麽樣?
  管它呢!
  在烏屠的眼裏,只有權力!
  他已經受夠了沒有權力,被人輕視的日子。
  漢朝人說:大丈夫不可壹日無權!
  只要獲得權力,哪怕與魔鬼為伍,又有何不妥?
  至於漢朝的威脅?
  在烏屠眼裏,根本算不得什麽。
  大不了,漢朝打過來了,匈奴就西遷唄!
  這幕南和西域,丟給漢朝人就是了,無所謂,對吧!
  西方也沒有什麽不好的。
  康居、大夏,國土廣闊,物產富饒,水土肥美,月氏人都能在當代混的風生水起,匈奴人過去了也差不到那裏去!
  更遠還有身毒,還有更西方的世界。
  漢朝人再牛逼,總不能壹直追上來吧!
  與之相比,句犁湖與狐鹿涉才是蠢貨!
  說什麽夏務運動,非得要跟窮兇極惡的漢朝人分個高下,拼個妳死我活!
  至於嘛?!
  漢朝人那麽兇!
  折蘭人都被打成了渣,單於庭的精銳萬騎被摧枯拉朽的擊破,就連胥紕軍這樣的鎮壓匈奴國運的精銳,也被殲滅在漢朝。
  漢騎不滿萬,滿萬不可敵啊!
  惹不起,躲得起啊!
  想到這裏,烏屠就瞇起眼睛,看了看上首的句犁湖,在心裏冷笑了兩聲:“漢朝有俗話說:不聽老人言吃虧在眼前,妳不聽我得話,遲早要吃虧!”
  但表面上卻表現出壹副極為順服和恭順的模樣,裝出壹副老好人的樣子。
  此刻,祭祖儀式已經進行到了最後,綁在祭臺柱子上的祭品們連哀嚎的力氣也沒有了,他們血淋淋的身子,在柱子上掙紮扭曲,鮮血沿著血槽流到祭臺上的壹個池子裏。
  壹個老邁的薩滿祭司,拿出壹個人頭蓋骨制成的酒器,將壹些馬奶酒倒進去,對著所有與會的貴族們大聲道:“偉大的撐犁啊,您卑微的仆人,請求您降臨這塵世,給與您的子民指引……”說著他將壹碗碗血酒灑到祭臺周圍的土壤,這是匈奴人傳統的請神儀式。
  至此,碲林大會正式開始。
  句犁湖提著寶劍,頭戴單於金冠,站起身來,望著壹個個貴族,壹個個部族首領,壹個個國王。
  “今日,在天神與先祖的註視下,本單於在此與諸位貴人、國王、首領,大會於此,共商匈奴國事!”句犁湖緩緩的開口說道:“今日所議三件事情……”
  “第壹件……本單於決定,明年繼續向西遠征,這壹次,本單於將率領匈奴的勇士們,打開進入身毒的道路,去那流淌著牛奶與蜂蜜之地,去那黃金與香料之國!!”
  “本單於對天神與先祖發誓:必將帶領各部,征服身毒!”
  “萬歲!”
  “偉大的撐犁孤塗萬歲!”
  所有貴族與國王,全部俯首大喊。
  西征就是現在匈奴的政治正確,誰主張西征,誰的地位就牢不可破,反之,則去死吧!
  毫無意外,句犁湖的西征決定,立刻得到了全力支持和擁戴。
  沒有人不想繼續西征,繼續發財,繼續去劫掠和征服那些軟弱的國家,孱弱的人民。
  鞭笞他們的孩子,殺死他們的父親,間淫他們的妻子,虐待他們的母親,調教他們的女兒,奪走他們的牲畜,霸占他們的土地,搶走他們的黃金。
  在無盡的土地上盡情揮灑和揮霍自我。
  “第二個事情……”句犁湖壓了壓手,全場立刻安靜,他握著寶劍,寶劍出鞘,道:“本單於聽說,最近單於庭上下有人在鼓噪所謂‘瓦爾那’,更有奴才打著我的名義,到處宣揚所謂‘瓦爾那’的好處!”
  “那個卑賤的奴隸,已經被我親手所殺!”
  “他的腦袋,將被制成牲畜的水槽,他的靈魂,將永世被禁錮在其中!”
  這話壹出,全場安靜的有些不像話。
  許多貴族,不敢相信的看著句犁湖。
  然而,沒有人敢有異議。
  右賢王烏屠卻按耐不住的跳了起來,拜道:“偉大的撐犁孤塗,您卑微的奴仆烏屠有話要說……”
  “右屠奢請說……”句犁湖握著劍柄,淡淡的道。
  “偉大的撐犁孤塗啊,那‘瓦爾那’有何不好呢?”烏屠上前道:“人生而有別,自古就是真理,就像高貴的孿鞮氏,英勇的呼衍氏,睿智的須蔔氏以及堅強的蘭氏,世世代代,用自己的神聖高貴品質,率領所有引弓之民,走向勝利與輝煌……”
  “那些無能、軟弱之人,就應該世世代代,為我匈奴的奴隸,為我大匈奴供給牲畜、女子、財帛……”
  “是嗎?”句犁湖看著烏屠,道:“右賢王所說,或許有道理……”
  “但是……”
  句犁湖壹步步靠近烏屠,道:“那‘瓦爾那’不過身毒的壹個制度,身毒,世界上最弱小但卻富裕的壹個國家,其坐擁萬裏疆土,卻孱弱的連大夏也能主宰其國……”
  “如今,右賢王卻贊同這個孱弱國家的制度,右賢王難道就不怕,我匈奴也變成身毒那樣的孱弱之民嗎?”
  “這……”烏屠壹時有些語塞。
  他的兒子,日逐王忽盾見狀,立刻起身,對句犁湖道:“偉大的撐犁孤塗啊,我匈奴世代,也是用類似於瓦爾那的制度啊,貴族頭人們,用自己的高貴意誌和睿智英明,領導著萬萬千千的引弓之民,鞭笞世界,統治萬國……”
  “冒頓大單於、老上大單於時,匈奴也沒見弱小啊……”
  聽到忽盾的話,十余個部族首領,也都點頭附和,道:“撐犁孤塗,我等以為,用瓦爾那之制,並無不妥啊……大單於還請三思……”
  這些人,皆是壹直頑固保守,抗拒著夏務運動和改革的中堅。
  其中甚至有人還是句犁湖的嫡系。
  但句犁湖看著這些人,冷笑兩聲,再看著整個會場,高聲問道:“還有誰支持‘瓦爾那’?都站出來,本單於想知道,妳們為何支持這‘瓦爾那’……”
  立刻便又有十余人出列。
  對於這些人來說,他們希望在匈奴乃至於整個世界實施等級種姓制度。
  這樣,他們與他們的氏族,就永遠高貴,永遠富庶。
  句犁湖,看著這些貴族,笑了兩聲,然後轉過身去。
  左賢王狐鹿涉已經拔劍而起,數百名忠心耿耿的王庭武士緊隨其後。
  會場四周,數千名哲別騎兵呼嘯而來,哲別王陽罔率領著他們,將所有部族首領和國王全部控制起來。
  元德八年夏五月,匈奴單於句犁湖於姑衍山碲林大會之際,與左賢王狐鹿涉、哲別王陽罔策劃政變。
  囚禁、殺死、流放所有異己貴族。
  姑衍山上流血三日不止,死者數以千計。
  從此,匈奴改革派占據絕對優勢,保守派潰不成軍。
  北匈奴轟轟烈烈的夏務運動,由此開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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