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營副（壹）

　　田秀秀終於如願以償地和張賢拜了堂成了親，那壹日，整個田家寨就如同過年壹樣，就連王金娜也第壹回喝多了酒，她不知道是自己過於興奮了，還是有了壹絲惆悵。不知怎麽的，在不知不覺中，她總會將這個張賢當成自己當初的男友。歲月已經無情了，如今她已經有些想不起男友的面容，可是再壹次在夢裏相見之時，那張面容竟然會是張賢。當然，這些她都埋在心裏，從未與別人提起。
　　張賢也喝多了酒，這壹回，他並不是因為回心轉意，更多的是權宜之計。原本拜完堂成了親之後，糊弄壹下就算了，誰知這酒壹多卻又糊裏糊塗地入了洞房，不是真的也成了真的了。
　　只當了三天的新郎官，張賢便提出了歸隊的事，田秀秀雖然不舍，但也知道不可能永遠留住這個男人，還不如大方壹點，放他離去。就這樣，在秀秀的親自護送之下，張賢和王金娜出了田家寨，壹路上張賢毫無表情，也不願意多說些什麽，倒是王金娜與秀秀有說有笑，仿佛認識好久了壹樣。
　　出了田家寨的地盤，田壯壯便帶著人回寨了，可是秀秀還是要堅持著送他們到辰州。到了辰州，秀秀又堅持要送他們到常德去。張賢哭笑不得，這個女匪首果然是對自己動了真心，真得不想離開自己，只怕這樣送將下去，她壹定會跟著自己回到部隊。無奈之下，張賢只得好言相勸，向她保證壹旦打敗了東洋鬼子，就會回來接她，當然前提是自己只要活著。盡管還是不舍，田秀秀也看出了張賢的決心，只得在此分手。分手時，張賢把自己身上最值錢的壹件東西送給了她，那是當初方青師長離開之時，送與他的瑞士歐米加的手表。
　　在最終與田秀秀分手之時，張賢也沒有說破與王金娜的假夫妻關系。他原來以為與這個秀秀之間是在逢場作戲，可是在不知不覺中，他還是被這個女匪的真誠所感動了。
　　從辰州到常德的水路很是通暢，竟然有了小火輪，所以速度很快，只兩天多功夫便到了岸。
　　常德古稱武陵，是湘西北最大的城市，也是洞庭湖區的物質集散與轉運中心，建城於戰國時代，向來為兵家必爭之地，從這裏可以溯沅水與澧水上至貴州與四川，故而有黔川咽喉、西楚唇齒之稱。這裏最繁華的所在自然還是河街，其中壹個下南門的碼頭最是熱鬧，這條河街與洪江比起來要長了許多，店鋪與人流也多了不少。
　　從昆明出來到常德已經二十多天了，眼見著到了常德就離十八軍的駐地不遠，以下的路程都很平坦，也就三五日可以回到隊伍中。真要回到了十壹師，張賢知道就不會有現在這般的自由，更沒有如今這樣得悠閑，所以不免準備抓住這最後的機會，放縱壹回。他別的嗜好沒有，只是好吃，所以這壹回自然又是要大吃壹頓，以後不知道什麽時候才可以再能享美味呢！
　　因為上次洪江的緣故，這壹回，張賢與王金娜是吃壹塹長壹智，並沒有上街，而是叫了幾份好菜，躲到了陸軍招待所裏吃了起來。陸軍招待所裏肯定不會再有匪徒，這裏畢竟是國軍的地方。當然，有了好菜，還要有好酒，而常德本地產的德山大曲也算是湖南名產，張賢自然也不會放過。
　　這德山大曲卻與桂花酒不同，到底是蒸餾過的，酒精含量更高，酒味更為辛辣。而實際上張賢的酒量並不怎麽樣的，最多五兩酒，可是這壹斤酒下去後，就再也找不到方向了，人也稀裏糊塗起來。
　　直到第二天酒醒之時，張賢才發現自己又犯了壹個嚴重的錯，他竟然和王金娜赤身相擁，依稀回憶起昨夜的激情，迷朦中他將王金娜當成了田秀秀。
　　那是壹個非常尷尬的時刻，張賢只覺得自己的頭都大了，按他的行為，如果在隊伍裏，肯定是觸犯了軍規，就應該拉出去槍斃掉。就算是在這個遠離部隊的地方，只要王金娜壹上告，師長不把他行軍法，他在十壹師中也再無容身之處。
　　看著張賢這驚恐萬狀的樣子，王金娜卻笑了起來，不以為然的告訴他，反正假夫妻都做了這麽久，做這壹次真的又有何妨？
　　張賢沮喪萬分，而面對王金娜的得意，聰明的他馬上意識到，昨晚上的那壹切其實都是王金娜壹手安排的，在不知不覺中，他已經入了圈套。
　　“妳知道嗎？其實妳真是壹個讓人著迷的男人！”王金娜坦白地對他道：“在昆明的時候，我就有些喜歡妳，只是看著妳總把我當作姐姐，所以我也不好意思對妳有非份之想。直到這個田秀秀的出現，我覺得她說得真對，象妳這樣的男人失去了也許再也找不到了。我已經失去了壹個，所以不想再後悔壹生。”
　　張賢無言以對，他不知道自己前世是得了什麽功？還是犯了什麽錯？這壹世面對的是桃花運呢？還是桃花劫？女人就是這麽麻煩，無論是跟這個王金娜也好，還是跟著那個田秀秀也好，總讓他沒有跟著劉曼麗有那種幸福與甜蜜的感覺。
　　“妳應該也知道，我現在的情況是個什麽樣子。”張賢無奈地告訴她：“我還從來沒有想到過要成家的，但是如今卻是這個樣子，我都有些莫名其妙了。雖說我們在田秀秀那裏裝成是夫妻，其實並不是。對那個秀秀我已經無法交待了，又怎能對妳有所交待呢？更何況，在沒把鬼子打敗之前，我原來就從來沒有考慮過結婚成家的事，妳們把我的計劃全部打亂了，我現在都不知道自己應該怎麽辦了。”
　　看著張賢這抓耳撓腮、垂頭喪氣的樣子，王金娜笑了笑，勸道：“就這點事妳還放不下來嗎？妳原本該怎麽做還是去怎麽做，就當和從前壹個樣子。我只希望能和妳好，並沒有其它的要求。至於結婚嗎，我也可以等妳，等到妳願意跟我結過婚為止。”
　　張賢無言以對，事情發展到了這壹步，是他從來沒有想到了，而此時，他也只能隨遇而安了。他忽然又想起了那個常立強來，那家夥和四十多個女人好過，他是怎麽做到的呢？而自己，只這單單的這麽兩三個，就已經焦頭爛額了。
　　不管怎麽樣，張賢已經下定了決心，再也不和女人在壹起喝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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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從常德往北過了澧縣，是老師長方青軍的駐防地，他現在是六十軍的軍長，下面管著三個作戰師。可是等張賢來到六十軍的軍部，卻被人告之方軍長被第六戰區總司令陳長官召見，去了恩施，那是第六戰區司令部所在，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回來。
　　張賢和王金娜等了壹天，看看沒有什麽消息，只好失望的離開了。他如果再多等半天，也許就不會這麽失望。他要先送王金娜，所以當先轉回了宜昌附近的三鬥坪，這裏駐著十八軍的軍部。
　　從十八軍出去了四個多月，回到三鬥坪，張賢才知道原來的十八軍在人事上也做了很大的調整。十八軍的原軍長，就是那個被人稱作屠夫的將軍被調走，而新提上來的這個軍長卻是原十八師的師長彭天廣，如果方青師長當初沒有被調走，那麽這個軍長肯定是他，不會是這個十八師的師長彭天廣的。
　　讓張賢感到意外的是這個新任的彭軍長聽到他的名字，竟然親自接見了他。
　　彭軍長先將王金娜安排在了十八軍的後方醫院，在他們來到之前，彭軍長已經接到了那個鄭青山的招呼，而這個鄭處長，是軍統裏第二號的人物，所以彭軍長定然不會讓這個醫學碩士受委屈。
　　只剩下張賢之後，彭天廣先是很贊賞他能夠為十八軍帶來壹個醫學碩士，然後問他是不是與王金娜關系非同壹般？張賢紅著臉，只得敷衍壹下。這沒有逃出這位新任軍長的慧眼，他笑著點著頭，告訴他，他不會阻止他們之間的戀愛，只是在軍營裏，希望大家不要做出太越軌的事。閑聊完畢，話題驀然壹轉，問著他：“妳覺得妳們胡師長為人怎麽樣？”
　　張賢楞了壹下，不明白軍長這個時候怎麽突然問他這種問題，當下想了想，老實地道：“胡師長人不錯呀！對我們很好的，總是事事為我們都想到了，而且也能以身做責，是壹個好長官。”
　　“嗯！”彭軍長點了壹下頭，面無表情，又問道：“我聽說他很護短的，也很貪財！”
　　張賢忽然意識到這個中將的軍長要親自接見他這個少校營長，問題並不簡單，這其中難道有什麽事嗎？正如張慕禮曾經告訴過他的壹樣，軍隊裏也與官場之上壹樣，此時自己的某句話也許可能會成為別人的鐵證。想到這壹層，他不由得出了身冷汗，當下腦子在飛快地轉動著，但表面卻很平靜，依然是那副淺淺的笑：“軍座，我不知道您說得是哪個方面。胡師長確實對下屬很是照顧，但是有壹個前題，那就是不能違反軍規，壹旦有人違反軍規，他的懲罰也非常嚴厲的。至於您剛才說的貪財，我就不知道妳所指是什麽了。”
　　“妳很會說話。”彭軍長緊盯著他，看了壹會兒，又道：“我知道妳也是十壹師的骨幹，當初不僅是妳們走的方師長看重妳，就是原來的老軍長也對妳很看重，呵呵，我也對妳寄予厚望。有人告訴我說，妳是胡師長的心腹，所以我才會這樣地來問妳。”
　　“報告軍座，軍規裏明文規定不許拉幫結派，屬下雖然不才，但也不敢違背軍規！”
　　“哼！”彭天廣顯然不喜歡他的回答，但還是不打算就此放過，又說道：“有人向我報告，說妳們十壹師在萬縣後備倉庫的軍服、襯衣被人盜賣，妳可知道？”
　　張賢更是壹怔，這種事情這個壹軍之長怎麽會來問自己呢？當下馬上回道：“報告軍座，這件事我並不知情。如果真有其事，也應該由上面委派特派員來徹查！”
　　彭軍長微微壹笑，又道：“可是有人懷疑說，那個在後面被指派去做這事的就是妳！”
　　張賢不由得皺起了眉頭來，有些惱怒，卻又不能在這裏發火，當下卻反問著：“那麽軍座相信嗎？”
　　彭軍長道：“我只信事實。”
　　“如果有人這麽說，我可以和這個人當面對質。”張賢壹本正經地道：“我從五月離開十壹師，軍座應該知道，我是去了昆明培訓，根本沒有回到過萬縣，直到今日方回，連十壹師都未去，便送王小姐來了軍部，如果軍座有所懷疑的話，可以找人來調查我。”
　　彭軍長笑了，點著頭，道：“我當然不會相信這個謠言，也相信妳的清白。妳這個人是大家的焦點，提到小營長，就連我們旁邊的七十四軍和六十軍都知道的。呵呵，就算是有人要找人去做這件事，也不會讓妳去的。”
　　“軍座明鑒！”
　　“好了，妳可以走了！”彭軍長總算不再問下去了，可是在放張賢離開的時候，他還不忘記叮囑了他壹句：“張賢，今天我和妳所說的話，不要對妳們師長提起！”
　　“是！”張賢答應著，退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