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九章 堅守（二）

　　接到七十二軍指揮部直接派下來的任務，這對於張義來說，還是頭壹次，只是他卻沒有想到自己帶著六四三團會鬼使神差地誤打誤撞地成為了安州戰場之上的關鍵，劉興華在電報裏，把他們六四三團稱作了天兵天將，已經十分明白地要求他們這個團，必須堅守老鷹峰，不放過從東面過來的敵人壹兵壹卒，只要守到午時，就算是他們勝利完成任務。
　　拿到了這份戰令，曹爽卻是長長地出了壹口氣，不管怎麽說來，六四三團不用再受奔波之苦，如今這個老鷹峰就是壹處極佳的阻擊陣地，就在此抓緊時間準備起來，正好可以將從價川方向撤退過來的敵人堵在公路之上。
　　盡管曹爽很是興奮，覺得終於是抓住了壹次戰鬥的機會，但是對於張義來說，卻還是有些隱隱地擔憂。他已經與董傑、曹爽和幾個參謀對著這個老鷹峰進行了壹番察看，這座山峰說是山峰，其實並不高，最多也就是海拔三四百米的樣子，不過是公路邊壹處突兀出來的土丘，只不過這座半石半土的土丘，地理位置卻十分重要，山下那條被聯合國軍當成生命之線的公路就是從這座小山繞過去，從東北向西南，幾乎是圍著這個小山峰轉了壹個圈，然後從這座山峰的南面通往安州，而隔著這條公路，北面就是還沒有完全封凍的清川江，站在山上，可以看到河水上面薄薄地結著壹層冰，在初升的陽光之下閃著熠熠地光芒。
　　“這麽壹個小小的山包要想把全團展開，肯定不行！”張義壹邊看著，壹邊自言自語壹般地說著。
　　邊上的曹爽點了點頭，他對打這種阻擊戰還是有壹定經驗地，從山頂看著下面兩百米外的公路，又看了看山嶺的另外壹邊，建議著：“我看我們可以把這座小山分成處陣地，前沿離著公路較近的壹處陣地，派兩個連壹字排開，等敵人開近的時候進行阻擊，讓他們無法通過公路；然後在後面的半山處，再設壹個陣地，這樣可以接替前面陣地的火力，壹旦前沿陣地丟失，我們也不至於無處可守。”
　　張義點了點頭，道：“好，那麽就按照妳的建議來進行！”他說著，想了想，又道：“我看這樣，讓壹營派兩個連守下面的陣地，二營派兩個連構築半山陣地！”
　　曹爽與董傑也都同意著。
　　很快，任務分派出去，各營各連紛紛忙碌了起來，除了壹營和二營的作戰連隊之後，其他的連隊都作為預備隊，準備隨時去頂替前面的連隊。
　　看著戰士們壹個個在挖著壕溝，熱火朝天地擡著石頭，張義離開了設在山峰之後壹處山嶴裏的臨時團指揮部，他還是有些不放心，所以來到了此時正在山腳下的預設陣地上，這裏，第壹營的營長夏陽正帶著三個連搶挖防禦塹壕。張義壹眼便看到了正在揮舞著鐵鍬與戰士們壹起幹著活的張賢，不由得叫了壹聲：“於得水！”
　　張賢擡起了頭來，把手中的鐵鍬遞給了身邊的壹個戰士，拍了拍自己的手，來到張義的面前，畢竟是團長，所以他還是敬了壹個禮。
　　張義揮了揮手，也算是還了個禮，越過他的肩膀看了看他身後的戰士們，關切地問著：“怎麽樣？有把握嗎？”
　　張賢楞了壹下，這種話作為壹團之長的張義來問他，顯然是有兩層含義，其壹是在問他對於帶著第壹連有沒有把握來打好這壹仗；其二卻是在向他征詢此壹戰，這種安排的合理與否。
　　看著自己弟弟這壹雙疑惑的眼睛，分明又是壹種依賴，想壹想弟弟張義自從當這個團的團長以來，雖然壹直在成長之中，而在訓練與打仗的時候也能夠以身作責，親力親為，但是對於排兵布陣、出謀劃策上，的確還差著很遠；想壹想，如果不是當初張義把自己強行調到了六四三團裏頭來，他還真得不知道弟弟的這個團長還能不能當下去。當下，張賢笑了壹下，卻是搖了搖頭。
　　張義楞了壹下，有些不明白地問著：“怎麽？有什麽不對嗎？”
　　張賢沒有馬上答話，稍微遲疑了壹下，這才道：“沒有什麽不對，只是我們今天的這壹戰，可能會是六四三團的壹場劫難！”
　　張義又是壹怔，皺起了眉頭來，連忙問道：“妳為什麽會這麽說？”
　　張賢擡起了頭，看了看他身後的山峰，嘆了壹口氣，反問著他：“如果被敵人兩面夾擊，妳認為我們有多少的勝算呢？”
　　張義忽然就明白了什麽，但是他還是有些不甘心，對著張賢道：“上面只是命令我們團守到中午，只要是在中午前，我們的陣地不丟，那就是勝利！”他說著看了看自己的手表，這支手表還是當初張賢送給他的，此時的時針已經指到了九點半鐘：“呵呵，到中午十二點還有兩個半小時，撐壹撐也就到了！”
　　“哪怕是半個小時，就足可以令壹個團灰飛煙滅了！”張賢告誡著他。
　　張義的眉頭皺得更緊了起來，有些不快地道：“妳到底是想跟我說些什麽？我可不希望聽這些掃興的話。”
　　張賢點了點頭，這才壹本正經地道：“我們的前面會有敵人蜂擁而至，可是我們的後面，安州城方向上，壹定也會有敵人的支援而來，如果再加上他們的空軍、炮火打擊，就算是我們有壹個師的兵力，就這麽壹個小小的山頭，連點縱深都沒有，妳以為可以支持多久？”
　　張義這才明白了張賢的話，他呆了呆，有些無可奈何地道：“不管怎麽樣，我必須要完成劉軍長親自交給我的任務！”
　　看著自己弟弟這張堅毅的面孔，張賢知道張義這是鐵下了心也要把這壹仗打好，他此時要做的不應該是來打擊他的積極性，相反，而是應該向他傳授壹些打這種阻擊戰的經驗，好讓他作足充分的準備。當下，他沈默了壹下，終於還是說出了口來：“發展縱深，不要怕混戰！”
　　張義楞了楞，知道這是大哥在教自己，但是還是有些不明白他的話意。
　　看著張義發楞地眼神，張賢又是笑了壹下，向他解釋著：“發展縱深，就是說不要只看到眼前的陣地，而是要將所有的地方都當成是我們的陣地！所有的地方，包括這座山峰上的任何壹個角落，同時也包括到時會處處充斥著敵人的公路、田地和河邊，甚至於我們身後的安州城！”
　　張義點了下頭，有些明白過來，卻又半懂不懂。
　　張賢沒有多作解釋，又接著道：“我說的不要怕混戰，指的是壹旦陣地被敵人突破，那只是戰鬥的開始！”
　　“哦？”張義更不解，這種說詞他還是頭壹次地聽說。
　　“是！”張賢肯定著，又接著道：“就算是敵人人數眾多，面對我們這座山峰，也不可能全部沖上來。敵人沖破了我們的陣地，如果我們馬上退卻去防衛第二個陣地，那麽第二個陣地也會很快地丟失，所以這個時候的混戰就不可避免。混戰的關鍵是要會逆襲，作為壹團之長，尤其是陣地上開始混戰的時候，妳就必須要懂得在什麽時機、什麽地方來突然發動逆襲，壹鼓作氣將敵人擊退！逆襲的兵力不在多，而在精，而在強，可以起到振奮人心，同時又威懾敵人的效果！”
　　聽著張賢的這壹番教導，張義只覺得渾身的毛孔都舒張了開來，有壹種茅塞頓開的感覺，他還想再問些什麽，遠遠地便看到了山頂上已經有人在晃動著樹枝，壹棵小樹也同時應聲而倒，他不由得壹驚，那就是壹種信號——敵人終於出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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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這個時候，庫爾特將軍不得不佩服保羅上校的先見之明，如果不是保羅上校提出中國軍隊有可能還會繼續西進來切斷他們的退路的預測，或許這個時候，他們第九軍與第壹軍已經壹起成了敵人三面合圍之中的困獸，雖然說安州的西面是西朝鮮灣，就算是他們被合圍了，大海上也會有美國的軍艦來把他們接走，使大家可以安全地脫離危險，但是如果那種情況真得發生了，那麽對於他們第九軍還有第壹軍來說，甚至於整個第八集團軍來說，都將是壹次徹底的失敗，那可能也將是他這個戎馬壹生，馬上就要退休的將軍恥辱的開始。
　　第壹軍的兩個師在保羅上校的統籌之下，已經先行南撤占領肅川，也幸虧他們有了準備，果然在那邊與西進的中國軍隊遭遇，那些中國人果然是要偷襲他們的後路，想要切斷他們與南面的聯系。正因為提前有了準備，所以中國人最終只是在肅川碰了回壁，然後又悄然撤去，他們就像是風壹樣，呼地壹下子就吹過來，然後又“呼”地壹下子吹過去，無影無蹤。
　　保羅從第壹軍轉回來的時候，庫爾特軍長和肖恩參謀長都親自來迎接，只是這個時候的朝鮮西線戰場，很多地方的戰鬥還在進行之中，雖然說有勝有負，但總體來說，是壹片得灰暗。而在這個時候，不僅是第八集團軍裏的沃克中將，便是連遠在日本的麥克阿瑟將軍也不得不認識到他們“聖誕節攻勢”的失敗，麥克阿瑟將軍親自下令聯合國各部隊實行退卻，放棄清川江至鹹興壹線以北地區，西部戰線各部隊向平壤方面退即，而東部戰線各部隊則向興南港退卻。看這個樣子，按照麥克阿瑟將軍的性情，這壹敗之後，聯合國軍可能是要退回到三八線以南地區了。
　　可是，當保羅壹見到庫爾特軍長的時候，首先卻有些奇怪，問著他：“將軍，為什麽妳還留在安州沒有南撤呢？”
　　庫爾特道：“二十五師還沒有過來，很讓人擔心呀！”
　　保羅的眉頭皺了起來：“基恩師長見多識廣，我想他壹定可以帶著二十五師逢兇化吉的，我看大家還是盡快撤離，在這裏多呆壹天，危險就會多加壹天，不要忘記了，我們北面、西北面還有敵人氣勢洶洶而來，壹旦他們再渡過了清川江，到時我們想跑都跑不了了！”
　　庫爾特軍長與肖恩參謀長壹齊點著頭，保羅所說的這些他們都很明白，但是二十五師的安危也是非常重要的，肖恩道：“如果我們此時離開安州，二十五師很有可能會被敵人包圍，成為壹支孤軍，到時，他們連能夠支援的部隊都沒有，那才真的是壹場災難！”
　　保羅想了壹下，覺得肖恩的話也有些道理，當下想了想，於是建議著道：“我看我們可以這樣，在這裏先留下壹個團作墊後，其他部隊迅速離開安州。我想，二十五師也就在今天上午就可以趕到安州，我們真得沒有必要都在這裏等著，有的時候，等人就是在等死！”
　　庫爾特與肖恩互相對視了壹眼，肖恩點了點頭，但是庫爾特還是有些猶豫。
　　保羅有些不耐煩起耿，自告奮勇著：“將軍，如果妳不放心，我可以和那個團壹起留下來，如果二十五師真得出了什麽差遲的話，也可以有壹個支援，妳看如何？”
　　庫爾特想了壹下，終於點了點頭，算是同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