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互搏（三）

　　“呵呵，敵人這才是偷雞不成蝕把米！”當聽到此時夜襲的敵人已經被三十二團攔腰斬斷的時候，吳華不由得哈哈大笑了起來。
　　張賢卻是壹點兒也笑不出來，不到戰鬥最後的時刻，誰也說不好會有什麽變數，雖然此時自己這邊好象是防守反擊獲得了成功，但是離著天亮還有壹段時間，敵人完全有可能趁著夜幕的掩護而逃遁。
　　“這個時候已經沒有什麽可以擔心的了，我們已然占據了戰場的主動，敵人已經呈現了潰敗之態！”吳華卻是滿懷著信心，同時建議著道：“為了防止敵人大部逃跑，我覺得我們應該把三五四團也放將上去，給他們來壹個三面夾擊，可以速戰速決！”
　　張賢想了壹下，卻搖了搖頭，道：“妳的這個建議雖然不錯，但是如果真得把三五四團用上去了，那麽我們在春水鎮上的防禦可就空了！”
　　吳華道：“這個時候天都快亮了，難道妳還怕敵人有人另壹支部隊殺出來嗎？”
　　張賢卻道：“這天要是真亮起來倒也好說了，如今還是黑燈瞎火的，我們並不清楚我們周圍的情況，萬壹真有這麽壹支敵人存在，那麽我們就只好當俘虜了！”
　　吳華楞了壹下，忽然笑出了聲來，指著張賢道：“阿賢呀，我越看妳越象胡軍長了，做什麽事都先想著把自己保全！呵呵，這樣來做雖然不會犯錯，但是也很可能失去了戰機！”
　　“失去了戰機，以後還可以抓到；如果犯了壹個錯，就有可能身敗名裂，妳忘記了張林福的教訓了嗎？”張賢壹本正經地告誡著他。
　　吳華默然了，張林福是整編七十四師的師長，在孟良崮戰役的時候，他把七十四師拉上了孟良崮的絕頂，為國軍創造了壹次難得的圍殲陳毅粟裕解放軍主力的機會，但是那個機會最終還是被其他的國軍錯過了，而他也因此不僅把自己的命搭了進去，還搭進去了整個整編七十四師。
　　正在這個時候，鎮東方向忽然傳來了尤為激烈的槍炮之聲，這令張賢與吳華同時壹驚，在剛才北面打得激烈的時候，東面與西面已經聽不到交火的槍聲了。
　　鎮東的電話很快打了進來，卻是向他們報告，在東邊發現有大量的共軍攻擊過來，如今已經被他們奪下了外圍的陣地，此時正在鎮口處激戰，那邊有三五四團修築的幾處暗堡，堪堪擋住了共軍的去路。
　　吳華放下電話，楞楞地看著張賢，經不住露出了佩服的表情，卻是如作夢壹般，目瞪口呆地道：“阿賢呀，真讓妳算對了，還真得有另壹支共軍打了過來！”
　　張賢的心卻是忽悠地壹下提了起來，並沒有因為自己的正確而自鳴得意，這顆心反而因此而涼了半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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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司令員，妳真是壹個料事如神的諸葛亮呀！”梁三旅長不得不對自己的領導大加稱贊。
　　劉興華卻是擺了擺手，苦笑壹聲，道：“妳都說得是什麽呀，我要是諸葛亮，也就不會派華峰這個旅來偷襲春水鎮了！”
　　梁三並不知道，在劉興華將華鋒的第二旅派出去之後，馬上就後悔了起來，他忽然意識到在這個時候偷襲整編十壹旅，就是以卵擊石。聽尹劍說當初在魯西南張鳳集的時候，張賢壹個團扛住了十個團的攻擊，而且打得有聲有色，令中野裏的人直現在還記得他的名字。如今的春水鎮比張鳳集只大不小，張賢駐在其中的卻是壹個旅，而這邊他卻只派了第二旅去打，這的確是壹個十分冒險的行動。壹想到這些，他便不寒而栗起來。
　　當劉興華把自己的擔心向熊卓然提出來的時候，熊政委也不由得有些後悔起來，可是再想去追回第二旅已經不可能了。當下，兩個人商量了壹下，只好將錯就錯，再出動壹個旅，向春水鎮疾馳過來。劉興華還是放心不下，所以這才跟著梁三的第壹旅也趕了過來。
　　劉興華與第壹旅到達春水鎮的時候，正看到華峰第二旅的敗退，梁三急忙就要加入戰團，卻被劉興華止住，此時鎮北就是壹場混戰，黑夜裏也很難分清敵我。而更主要的是劉興華判斷張賢既然能夠抽出兵力對第二旅實施反擊，想來鎮子裏面定然空虛，所以，他馬上命令梁三的第壹旅從鎮東攻擊進去，這其實也是壹種圍魏救趙的好辦法。
　　果然如劉興華所料想得壹樣，梁三的第壹旅很輕易地便突破了鎮東的外圍陣地，第壹團已經抵達了鎮子的東口。
　　“只要炸掉鎮口的幾處碉堡與暗堡，就有可能沖進鎮去，說不定還可以抓到張賢！”梁三旅長十分肯定地說著，他對這個張賢也恨之入骨。
　　劉興華卻是不以為然，只是催促著道：“老梁，給我打狠壹點！”
　　“是！”梁三旅長痛快的答應著，親自前往前沿督戰。他其實並不了解此時劉興華的想法。在劉司令員看來，只有把東邊打狠了，那麽才可能迫使張賢從北面調過兵力來維護東面的安全，只有這樣，才可能讓華峰的第二旅脫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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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電話壹直響個不停，忙壞了吳華副旅長，但是張賢卻壹副穩坐釣魚臺的樣子，不急不臊，很令吳副旅長費解。
　　“阿賢呀，我看要撤下壹個團來，防守鎮子的東面！”吳華提議著。
　　“北面的戰況如何了？”張賢卻問著身邊的壹個聯絡參謀。
　　這個參謀答著：“我剛剛聯絡過了白團長，此時北面的敵人已經在敗退之中了，白團長帶著三十壹團與熊團長帶著的三十二團將這股敵人團團圍住，只是急切間卻無法馬上消滅，可能要等到天亮以後才能夠解決戰鬥！”
　　張賢皺起了眉頭，命令著：“妳再去往白團長與熊團長那裏，要他們加快進度，爭取盡早消滅敵人！”
　　“是！”這個聯絡參謀大聲回答著，跑了出去。
　　吳華卻搖了搖頭，擔憂地道：“阿賢呀，如今我們是被兩股共軍夾擊，妳不能顧此失彼呀！”
　　張賢看了他了壹眼，卻問道：“老吳呀，小時候妳被兩三個人群毆過嗎？”
　　吳華楞了壹下，有些不解，但還是點了點頭，老實地道：“男孩子哪個沒有打過架！”
　　“那妳要是被兩三個人群毆會怎麽辦？”
　　吳華笑了壹下，道：“我會跑！好漢不吃眼前虧嗎！”
　　“要是跑不了怎麽辦？”
　　吳華楞了壹下，卻肯定地道：“小時候我跑得最快，沒有人能夠追得上我，所以根本就沒有跑不了的時候！”
　　張賢卻有些感慨，道：“我跟妳不壹樣，我是家裏的老大，有時候還要護著家裏的小弟弟。呵呵，記得有壹次我為了幫我弟弟，打了別人，人家不幹了，從別處找來了三個人把我堵在了巷子裏，我跑都跑不掉。”
　　“哦，那妳怎麽辦？難道就挨打了嗎？”吳華問著他。
　　張賢點了點頭，同時告訴他：“我知道自己打不過，但是我打不過三個人，卻可以打得過壹個人，所以我什麽也不顧，揪住了其中的壹個，不顧壹切地把他壓在身下打他！”
　　“那妳自己不也會被另兩個人打嗎？”
　　“是！”張賢點著頭，道：“我是被另外兩個人打，後來我被他們打得頭破血流，鼻青臉腫，但是我也把其中的壹個人打得兩天沒能起床。從那以後，這三個人中的任何壹個，見到我都躲著走，生怕我找他們的麻煩！有壹陣子，他們甚至不敢壹個人上街，因為怕遇到我！”
　　“呵呵，小時候真得是很有意思！”吳華很有感慨，但是隨即就明白了什麽，問道：“阿賢呀，妳應該不會也要向小時候打架壹樣，先把其中壹個共軍打殘，再來收拾另壹支吧？”
　　張賢肯定地點了點頭。
　　吳華卻又搖了搖頭，告誡著道：“阿賢呀，我們打仗不能象打架呀！就算我們能夠把敵人壹支全殲掉，只怕自己也會被另壹股敵人打殘了！”
　　“呵呵，我當然知道！”張賢道：“打架要先學會挨打，然後才能夠打人。打仗也是這樣，必須先學會防禦，才能談得上攻擊。三五四團組建以來，壹直沒有經歷過什麽考驗，今天正好是壹次機會，劉興華的這股共軍人數雖眾，但是火力有限，正好讓這個團好好鍛煉壹下！”
　　“可是，這是拿我們旅部的安危來作賭註，阿賢呀，這樣是不是太危險了！”
　　張賢看了他壹眼，卻是悠悠地道：“我這個作旅長的都不怕，怎麽，老吳，妳怕了？”
　　吳華楞了壹下，馬上挺起了胸膛：“阿賢，妳說得哪裏的話，我吳華什麽時候為了貪生而怕過死！”
　　張賢笑了，告訴他：“老吳呀，妳放心就是了，我對自己訓練的部隊有信心，三五四團支持到天亮應該沒有問題。如果在這段時間裏，白團長與熊團長能夠消滅掉劉興華的壹部，那麽，在我們展開攻擊象河關的時候，就會順利得很多！”
　　聽到張賢如此壹說，吳華才放下了壹半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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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是，事實之上，卻遠非張賢所想象得如此簡單與輕松。
　　雖然三五四團的防禦戰打得有聲有色，但是劉興華親自指揮的梁三旅打得更是精彩，在奪得確山倉庫的物資之後，他首先加強了第壹旅的火力，這個第壹旅正是襄河縱隊的精銳。
　　幾輪炮擊之後，鎮東的幾座臨時碉堡已經被重炮的火力擊碎。在吃過了暗堡與地堡的虧之後，劉興華也想到了壹個對付的辦法。
　　首先，是用虛張聲勢的佯攻來暴露對手隱藏火力點的位置，這種佯攻經常采用的是用驢子、山羊等牲畜拖曳物體沿著村街道路狂奔，黑夜裏，由於看不清外面的全部情況，躲在暗處火力點位置的國軍士兵壹聽到動靜，還以為是解放軍沖了過來，紛紛開火，自然及時的暴露了自己的行蹤。
　　對於已經明確的對手火力點的配制，除了關鍵點的位置需要人為爆破作業以外，劉興華還采取了趨避的方針，也就是並不從街巷中直沖過去，而是寧願打通院落，從屋院中穿過，直達敵人的背後。不走街巷，這樣壹來便使三五四團許多的交叉火力網失去了效果。
　　這樣的村鎮攻堅的打法，雖然很慢，但是卻可以層層推進，控制要點，減少自己的傷亡，實際上來說，卻是很有效果，反而比硬沖硬闖要快了許多。
　　終於，梁三旅奪下了鎮子東面的五六個院落，攻占了兩道街，已然向著鎮子的中心地帶推進著，並且向著橫向擴張著。三五四團組織了幾次勇敢的逆襲，想要奪回自己已然失去的院落與陣地，但是都被梁三旅成攻的擊退，雙方只在這壹層次裏來回拉鋸了片刻，都傷亡了不少的人，卻又成了膠著之態。
　　當三五四團報急的電話打進了整編十壹旅的指揮部時，張賢不由得怔了壹下。
　　“敵人已經奪取了兩道街！再打過兩道街，就到了我們這裏！”吳華經不住又壹次地提醒著張賢。
　　“真是奇怪了！”張賢不由得有些心驚，同時不得不佩服地道：“這個劉興華還真得有辦法來對付我們了，看來以後我們要另想防禦對策了！”
　　“阿賢，還是從北面抽調回壹個團吧！”吳華再壹次建議著。
　　張賢想了想，也只好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