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兩難(壹)
兵 by 最後壹名
2018-10-3 18:21
張義也被張賢專門派了兩個衛兵看護了起來,想起這個弟弟來,張賢便覺得有些頭痛。此時的黃新遠雖然被關了起來,他的副官也被抓捕,但是如果這件事真得交給軍統去調查,那麽自己的弟弟張義必定會被牽連進去,到時自己也是壹身的汙泥,跳進黃河裏也洗不凈的。就算是自己受到了處罰,對於張賢來說,並沒有什麽怨言,可是他所擔心的卻是自己的弟弟,軍事審判之後肯定會被判成死刑。
這真是令人難辦的壹件事,張賢當然不願意看到自己的弟弟死於非命,可是如今張義已經和黃新遠這些人攪在了壹起,想來想去,要想保全住自己和弟弟,那就只有壹條路可以走。想到這裏,張賢不由得冷汗直冒。
張賢懷著壹顆不安的心,再壹次走進了關押弟弟張義的屋子,把看護的衛兵打發出去,此時這間屋子裏只剩下了他們兄弟兩個,倒是可以平心靜氣地來談壹談了。
“妳要把我關到什麽時候?”壹見到自己的大哥,張義便十分不快的責問著,完全沒有因為自己做錯了事而感到愧疚的心態。
張賢不由得皺起了眉頭,註視著這張過於年青的臉,並沒有馬上回答他的話,而是反問著他:“妳老實地告訴我,那張圖是不是妳偷出去的?”
張義只是微微怔了壹下,最終還是點了點頭。
張賢嘆了壹口氣,看著他,卻又問著他:“為什麽,妳為什麽要這麽做?”
張義也看著他,在自己大哥的面前,他使終覺得自己就是壹個孩童,遠沒有在馬文龍面前自信。他咬了咬嘴唇,想了想,還是道:“我……我只是不願意看到馬大哥他們被消滅!”
張賢搖了搖頭,再壹次嘆了壹口氣,悠悠地道:“我知道妳壹直與馬文龍他們有聯系,妳和共產黨的情報員之間肯定有著某種秘密的接觸,我不知道妳是自願的,還是被他們利用的。但是,對於馬文龍,我已經說得很明白了,並且把他的退路都告訴了妳,我想妳壹定會轉告給他的,那是我這些天攪盡腦汁所能想得到的最佳方案,如果馬文龍能夠按照我所說的去做,那麽,我和他都可以避免不必要的對決,他可以沖出重圍,我也可以完成任務,從此以後,我和他井水不犯河水,各走各的路,互不相欠。可是,馬文龍卻不敢相信我,依然要妳來偷我的防禦圖,將陷我於敗亡之中!唉!我本將心托明月,奈何明月照溝渠!人心如此,是他要找死,便也怪不得我不留情面了!”
張義怔怔地看著自己的大哥,仿佛是明白了什麽,又有些不敢相信地問道:“難道?……難道那張圖是假的?”
“圖怎麽會是假的呢?”張賢看了他壹眼,這才告訴他:“圖沒有錯,只是那是個有漏洞的圖,最終的圖我還沒有完成!”
張義如在夢中壹樣,忽然覺得自己就是壹個被大哥玩弄於掌心的傻子,那張圖並不是最終的結果,也就是說這個防禦體系還可能做了改動,如果馬文龍當真得按著那張圖來進行部署,那麽其結果可想而知了。想到這裏,張義不由得出了壹身的冷汗,臉也變得慘白。半天之後,他才反應過來,已然是壹聲的悲腔:“大哥,妳知道我會偷圖,是不是?妳知道馬大哥肯定會打壹壹八旅,是不是?妳其實什麽都猜出來了,是不是?這壹切就是妳設好的局,只等著我去鉆,是不是?……”
面對張義爆豆般急迫的這壹連串的問話,壹時之間倒是令張賢不知道從何說起,張義並不是壹個很笨的人,相反這個弟弟還是非常得聰明,他只是如此壹說,這個家夥便明白了過來,看他如此激動的樣子,顯然是為了自己的被愚弄而感到憤怒。張賢還從來沒有看到過自己的弟弟如此得憤怒過。
見自己的大哥沒有答話,張義便理所當然地認為就是這個樣子了,當下的火氣更加旺盛起來,經不住暴怒起來:“大哥,我沒有想到妳是這麽卑鄙的壹個人,盡然利用親弟弟來達到自己的目的。是的!妳可以把馬大哥壹網打盡,這樣,妳就是為了妳的黨國立了大功,妳又可以升官了,又可以發財了,真正地成為了國民黨反動派的走狗!……”
“啪!”的壹聲,張賢甩了弟弟壹個耳光,張義的怒罵嘎然而止,但是他依然瞪大了壹雙烏黑明亮的眼睛,壹只手捂著自己的臉,壹絲不懼地瞪視著自己的大哥。
這壹巴掌打下去,張賢便後悔起來,從小到大,這個小弟都是大家痛愛關心的對象,又何曾被打過?尤其是在家破人亡的時候,小弟已經歷千辛萬苦,最終還是回到了他的身邊,他歡喜還來不及,怎麽就大打出手了呢?
確實,張賢是被張義氣壞了,他無論如何也不能容忍自己的弟弟喊自己是走狗。他放下了剛剛舉起的右手,眼睛也有些發澀起來,費了半天勁,才努力地使自己平靜下來,長長地出了壹口氣,這才緩緩地道:“對不起,老三,妳已經大了,有自己的想法了,我還是把妳當成個孩子!”
張義看著他,依然捂著自己的臉,卻沒有答話。
“妳說這壹切都是我設計好的局,我還沒有那麽高明!”張賢向這個弟弟作著解釋,同時自嘲地道:“我是懷著怎樣的心情把妳留在我的身邊,妳應該知道,這絕對不是作假!我多麽希望我們兄弟三人能夠同心協力,為我們國家的富強穩定而努力奮鬥,多麽希望我們兄弟是同壹條路上的人。俗話說,兄弟齊心,其利斷金。可是,不管我對妳怎麽的信任,不管我對妳怎麽的用心,妳卻總是把妳這個大哥當作洪水猛獸壹樣的防範著。我不知道馬文龍給妳吃了什麽藥,也不知道共產黨給妳吃了什麽藥,讓妳都忘記了妳是我張賢的弟弟,不為妳大哥和二哥著想,盡想著胳膊肘兒往外拐,去幫外人!便是這樣也就罷了,我把妳帶在我的身邊,妳卻想要我的命!這還是作為兄弟的所為嗎?”
“我沒有!”張義倔強地頂著嘴。
“妳沒有?”張賢冷笑著,卻問著他:“好,妳說說看,妳把我的圖偷走給我的敵人,如果壹壹八旅被打垮了,那麽我,妳這個大哥會有什麽下場?”
張義楞了楞,卻又囁嚅著:“就算是打敗了,最多也就是這個旅長不當了!”
“妳倒是會說!”張賢恨恨地道:“沒有妳想得這麽簡單,我可以告訴妳,到時候,我可能會被人砍掉這個腦袋。我並不是怕死,而是不願意葬送在自己弟弟的手上!”
張義眨了壹下雙眼,剛剛還憤怒異常的臉上露出了壹絲茫然,對張賢的話開始半信半疑起來。
張賢接著道:“說大了,這是關系到黨國的利益;往小處說,其實這關乎著我們老張家的身家性命,我不能不處處謹慎。帶著妳,我就好象是帶著壹個炸彈,生怕妳隨時爆炸開來。為此,我不得不防。妳也可以說這是我設計好的局,但是,妳有沒有想過,如果妳不是跟我心懷異心,而是把妳的大哥真正得當作壹個大哥來對待的話,我們兄弟之間能夠推心置腹,也就不會有因為妳偷出的圖,而將馬文龍引入陷阱的結果!”
張義楞住了,大哥的話還是很有道理的,這事的起因確實還是因為自己的不對,而不能完全責怪大哥。
“妳會抓到馬大哥,是嗎?”這個時候,張義只能如此怯怯地問著。
張賢看著這個已然軟下來的弟弟,點了點頭。他已經布好了口袋,就等著馬文龍來鉆。
“妳把黃副旅長也抓了,是不是?”張義又問道,他顯然是聽別上說起過了。
張賢同樣點了點頭,同時告訴他:“黃新遠有通共的嫌疑,在大戰開始之前,我必須如此!”
張義看著自己的大哥,由衷地說了壹句:“大哥,妳真得很厲害,我們這麽多人,都鬥不過妳!”
聽到弟弟沖口而出來的這壹句話,張賢並沒有壹點得得意,反而卻有壹種悲哀。
“妳是不是和黃新遠壹直有聯絡?是不是他要妳偷的地圖?”張賢乘機問著弟弟。
張義卻沒有馬上回答,他還猜不透大哥這句問話的意思,是為了找黃新遠的證據,證實他就是壹個共產黨呢?還是為了試探自己。
“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妳把圖拿給了黃新遠,然後由他描摹了壹份,再由他的副官送出去,是不是這樣?”見弟弟沒有回答,張賢接著又問道。
“妳已經知道了這麽多,又問我做什麽?”張義不滿意地反問著他。
張賢嘆了口的氣,老實地告訴他:“我只是想從妳這裏得到證實。”
“我不能告訴妳!”張義卻守口如瓶。
張賢越發得失望起來,對著張義道:“妳知道嗎?這個黃新遠曾不止壹次地暗害過我,虧我還壹直把他當作好人呢!”
“他暗害妳?”張義有些不相信。
張賢點了點頭,道:“還記得呂奎安得到的那份冒充妳的筆跡寫的紙條吧?”
“記得!”
“那其實就是黃新遠寫的!”張賢告訴他:“雖然他是模仿別人,我沒有有力的證據,但還是可以肯定,那個寫信的人多半就是黃新遠。妳想壹想,要是當時妳出了事,我定然也跑不了,肯定會被調查。黃新遠和我壹起被任務為壹壹八旅的正副旅長,我這個正的壹旦出事,他那個副的定然是代理壹壹八旅了。至此戰事初起之際,他的這份用意如此壹分析,便是顯而易見的。”
“這只是妳的猜想!”張義道。
“是,但是還有壹件事我沒有告訴妳。”張賢道:“在我被任務為壹壹八旅之前,有人向重慶暗告我通共。後來那封告密信被呂奎安搞到了,雖然那封信的字體寫得很差,但是字裏行間還是流露有他自己的習慣,呂奎安是這方面的能手,他這麽告訴我,寫這個信的人就是黃新遠!”
張義怔住了,問道:“他為什麽會這麽做呢?”
張賢道:“當然還是為了這個壹壹八旅的旅長。當初這個壹壹八旅的旅長除了我之外,還有三個人有資格當任,黃新遠、張慕禮和王元靈。只是當初正是整編之期,王元靈雖然資格最老,但是他的腿又有些殘疾,按照上頭的思想,應該是被整編下來的;而張慕禮沒有後臺,他黃新遠卻有很硬的後臺,如果我不出現的話,這個旅長必定會是他的。”
如此壹說,張義這才明白過來。
“我現在只想問妳,與黃新遠到底有沒有聯系?”張賢再壹次重復地問著張義。
張義望著自己的大哥,忽閃著眼睛,心裏面壹定是在琢磨著張賢的用意,如果照實回答,是不是會對黃新遠造成十分不利的影響,畢竟,此時黃新遠還只是嫌疑,張賢並沒有抓到他真正的把柄,就算是那個趙副官,如果撬不開他的口,那麽也就無法對這個黃副旅長定罪。
見到自己的弟弟沈思不語,張賢很是氣惱,卻又無可奈何地道:“老三呀,到這個時候了,妳還是不跟我說實話,妳讓我怎麽來幫妳呀!黃新遠和趙副官反正已經被我抓了起來,這兩個人早晚會被送去審查,先不管他們有沒有罪,我就怕他們招出妳來。為了妳,我必須要做出壹個選擇。”
“如果他們真得把我供出來,那麽妳有什麽辦法保護我呢?”張義反問著他。
張賢楞了楞,嘆了壹口氣,還是告訴了他:“如果真得是這個樣子的話,那麽我就不能把這兩個人交給上峰來調查了。最好的辦法就是秘密將之處死,壹了百了!”
張義渾身壹戰,不由得叫了起來:“不行,大哥,妳也太狠了吧!”
張賢卻喃喃自語著:“這世道上,已經再沒有真誠與善良了,我們生在這個人吃人的亂世,如果妳不去做殺人的人,必定會被人所殺!”
張義沈默了,雖說他的年歲不大,卻也經歷了太多的殺戮與殘忍,知道大哥所說的決不會是假。他再壹次擡起了頭,那雙清澈的眸子裏已然沒有了當初的純真,卻多出了幾許的傷感。“大哥,妳能不能再高擡壹次貴手,偷偷把黃副旅長他們放了,我想他們定然會對大哥妳感激不盡的。因為身份已經暴露,他們肯定也不敢再回國軍裏面來,這樣我和妳又都是安全的,妳看行嗎?”這是壹個孩子的話,雖說想法天真,卻也有壹定的道理。
張賢不由得思考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