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壹名

歷史軍事

  壹部貫穿抗戰、內戰、朝戰及臺海戰的故事,壹個辛酸而又悲愴的老兵經歷,壹段那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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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二章 日記(二)

by 最後壹名

2018-10-3 18:22

  雨已經小了許多,張賢呆呆地坐在自己的床上,心頭壹片得茫然,剛才的忐忑也在不知不覺中變得平靜,該來的終於還是要來的,想躲是躲不掉的,既然如此,那就沒有什麽了,應該如何面對,那麽就要去如何面對了。
  中間的桌子上有壹臺收音機,張賢順手擰開了這臺收音機的旋紐,喇叭裏馬上響起了新華社播音員清轍響亮的聲音,正在宣讀著義正詞嚴的外交部抗議,抗議著美國軍艦進入臺灣海峽,同時也在宣讀著毛主席的那篇著名《論帝國主義和壹切反動派都是紙老虎》的文章:“原子彈是美國反動派用來嚇人的壹只紙老虎,看樣子可怕,實際上並不可怕。當然,原子彈是壹種大規模屠殺的武器,但是決定戰爭勝敗的是人民,而不是壹兩件新式武器。……壹切反動派都是紙老虎。看起來,反動派的樣子是可怕的,但是實際上並沒有什麽了不起的力量。從長遠的觀點看問題,真正強大的力量不是屬於反動派,而是屬於人民……”
  播音員的聲音鏗鏘有力,張賢的腦子卻在走著神,美國終於按捺不住國民黨的失敗,終於介入到了臺灣海峽,看來蔣介石集團的那些人終於可以長長的出壹口氣了,美軍到底不是國民黨軍,並非解放軍說打就可能打得動、打得敗的!臺灣應該在近壹段的時期裏可以得到安寧,但是這種借住於外部強勢來阻隔國家統壹的事例,對於中華民族來說,卻又是如此得悲哀,或許國民黨殘兵殘將們可以茍且壹時,但是只怕終將背負起歷史的桎梏,成為象吳三桂、袁世凱那樣被國人永遠唾罵敗類!
  只是,臺灣的事、國民黨的事已經與他沒有關系了,如今他真真實實,確確切切需要面對的卻是眼前的困境。
  那本日記本來就應該毀掉,可是張賢卻又出於壹種對肖劍的歉疚,而沒有這樣做。肖劍已經犧牲了,他留在人世間的東西不多,這本日記其實是記錄了他在與汽車連的同誌們壹起參加剿匪的經歷,是他生命中最後的寫照,怎麽也應該當成壹件遺物,留給他的後人以示紀念。也正是出於這種人之常情,所以張賢把這本日記保留了下來,在他認為,只要自己不把這本日記拿出來,別人也不會知道的,所以這本日記壹直被他貼身攜帶著。
  可是如今,這本日記怎麽就會丟了呢?
  如果這本日記被交到了上面去,那麽他又應該怎麽辦呢?這個時候的共產黨是眼裏揉不得砂子的,雖然那本日記裏並沒有提到於得水就是張賢,也沒有指出他就是壹個混進革命隊伍裏的壞蛋,但是卻提出了於得水是個可疑的人物,單單是這壹條,就足夠敵工部對他審查半年的了。想起那個只因為當過國民黨少校,沒有如實說出來便被槍斃的倒黴蛋,張賢便不寒而栗了起來。
  也許,這件事沒有他所能想象的那麽壞,實際的事情也並不是他所能夠想象的。那本日記只是被熊三娃收到了哪個地方,並沒有上交上去,張賢相信以他與熊三娃過命的交情,熊三娃是不可能出賣他的。想到這裏,他又望了望那幾件晾在竹竿上的衣物,心裏暖和了許多。
  終於,營房的門口傳來了喊著口號齊步走的腳步聲,張賢壹下子被驚醒了過來,不由得站起身來向門外望去,在漫天的小雨之中,壹隊渾身濕透的解放軍仿佛是毫不在意壹樣,依然排著整齊的隊伍,走了進來,張賢知道,這是大家結束任務回歸了。
  ※※※
  很快,營房裏又熱鬧了起來,原本空空的營房馬上滿是狼狽不堪的戰士們,大家都忙著把自己身上的濕衣服換下來,許多人光著身子,只穿著壹條短褲,把脫下來的衣物擰成壹團,往臉盒裏使勁地擰出水來,恨不能把衣服擰成兩斷。
  熊三娃越過眾人跑到了張賢的面前,看著他有些發呆的眼神,忙忙地問著:“咦?阿水哥,妳的病好了?”說著伸出手來摸張賢的額頭。
  在熊三娃的手觸到張賢的額頭時,張賢冷不丁地打了壹個寒戰,熊三娃剛剛從外面回來,手太涼了。熊三娃也覺出了張賢的感覺,連忙又縮回手來,陪著笑道歉道:“哎呀!看我,手這麽涼,怎麽可以摸妳呢?”
  張賢搖了搖頭,應著:“沒事,我已經好了!”
  “這就好!”熊三娃壹邊說著,壹邊也脫下了自己身上的濕衣服,從床底下摸著臉盆。
  “三娃,我的衣服是妳幫我洗的嗎?”張賢平靜地問著。
  熊三娃把濕衣服丟進了臉盆裏,看著張賢卻是搖了搖頭,如實地告訴著他:“不是!”
  張賢的心壹跳,連忙又問道:“那是誰?”
  “武小陽!”熊三娃笑著道,同時作著解釋:“妳發燒了,他的老婆過來替他洗衣服,呵呵,我就把妳的衣服也壹起丟給了他!”他說著還很是得意,在他看來,以為是占了人家的壹個便宜。
  “謝三娘?”張賢不由得壹楞。謝三娘此時剛剛跟武小陽結婚不久,本來武小陽不過壹個副排長,還是張賢的副手,根本沒有單獨的房子供他們住的,是夏陽把自己的獨間讓出來給了這壹對新婚夫婦。但是武小陽卻認為反正很快就要轉業了,還是跟大家多待在壹起好些,所以並沒有搬走,那個獨間倒是成了謝三娘壹個人的住所,武小陽只是偶爾會過去跟她住壹住,倒是謝三娘,經常出入到他們這個排的營房,搞得大家大熱天都不敢光著身子。
  看來,那本日記壹定是被謝三娘拿去了!張賢猜測著,只是這個謝三娘根本不認得幾個字的,對於肖劍的行草肯定看不懂,那麽壹定會給武小陽看。想到這裏,張賢放眼找尋著武小陽的身影,卻根本沒有看到他。
  “妳要看什麽呢?”熊三娃望著張賢的樣子,不由得問道。
  “武小陽呢?”張賢問道。
  “哦!他走了!”熊三娃告訴著張賢。
  “走了?”張賢怔了壹下,從床上跳了下來,準備去夏陽讓出的那間獨屋。
  “妳去哪兒?”熊三娃問著。
  “去找武小陽!”張賢答著。
  “別去找了!”熊三娃喊住了他。
  張賢停下了腳步來,轉身看著他:“為什麽?”
  “武小陽走了!”熊三娃這才解釋著,語音已然有些沙啞,道:“他帶著他的老婆是復員了走了!”話說出來的時候,還有些留戀地舍不得。
  張賢楞在了當場,有些不敢相信:“怎麽這麽快?我怎麽壹點兒也不知道?”
  “其實我們也是在他走的時候才知道的!”熊三娃黯然地道:“那家夥早就在活動了,瞞得我們大家嚴嚴的,是劉軍長親自給他發的復員證,給他寫的評語!前天妳病了不知道,可是他等不了妳,因為車票已經買好了,他還讓我向妳道歉的,沒有及時通知妳,我是看妳壹直沒有好過來,所以也沒有跟妳說!”
  “哦!”張賢長長地說了這麽壹聲,忽然有了壹種如釋重負壹樣的感覺。“小武去了哪裏?”張賢好不容易才使自己平靜下來,這才問著。
  “他回老家了!”
  “他為什麽不留在昆明呢?”張賢有些不解,問道。
  “我也問過他,夏營長說我們營可以留在昆明轉成公安的,可是他說想家了,還是妳說的對,葉落歸根,人總不能老是飄泊在外,總是要回家的!”
  聽著這番話,張賢沈默了,當初就是他用這番話來回絕夏陽的挽留,只是在七十二軍還沒有完全解散,他還沒有走的時候,誰也沒有想到,剛剛新婚不久的武小陽卻成了他們營裏第壹個復員的兵。張賢壹直記得當初在野戰軍醫院裏的時候,武小陽是對著壹個叫做田春妮的女兵求愛的,當武小陽娶謝三娘的時候,還讓他覺得有些奇怪,但是這個時候想起來,壹切也就釋然了。顯然,武小陽是真得準備離開了,離開七十二軍,離開那個他曾經愛過卻又得不到愛的女人,的確,選擇壹個愛自己的人再走,遠離傷心之地,也不失為壹個不錯的選擇。
  “我問他回老家去做什麽呢?他告訴我說回家種地去,然後再養壹群小孩子!”熊三娃依然說著,同時言語裏滿是壹種說不出來的羨慕與忌妒,也許對於他來說,能有自己的壹畝幾分地,能結婚生子,能合家在壹起生活,就是永遠的幸福。
  只是,武小陽夫婦的離去,卻讓張賢保存的那本肖劍的日記本失去了可追查的目標,這到底是壹件好事呢?還是壹件壞事呢?張賢心裏面壹點的底都沒有。想壹想,雖然謝三娘不認識字,但是武小陽卻認得的,就算是肖劍的字跡再潦草,他也應該可以認得壹二的,更何況他也認識肖劍,也曾經歷過那段剿匪的時光,也是那個小分隊的成員。
  “對了!”熊三娃好象是忽然間又想起了什麽來,壹邊擰著脫下來的衣服,衣服上的水被擰出來滴到臉盆裏,他擡起頭看著張賢,這才道:“是我送武小陽去的車站,在臨上車的時候,他說從妳這裏拿了樣東西,不過已經托夏營長轉交給妳了,等妳醒了讓我跟妳講壹下的,這兩天我也事多,差點兒把這件事給忘記了。”
  張賢楞了壹下,又連忙問道:“他沒說是什麽嗎?”
  熊三娃搖了搖頭:“他沒說。”
  張賢剛剛平復的心境又翻騰了起來,看來,那本日記是落在了夏陽的手裏頭,這對他來說,並不是壹件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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