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八章 奇襲（二）

　　張賢沒有再說下去，但是張義的腦海裏已然現出了壹個大膽的想法來，可是，想著想著，卻又有些困惑起來，他不由得問著張賢：“阿水，這壹次我們也可以學著德國人那們，采用繞過八裏鋪的辦法插到他們的後面去，可是，我們初來乍到的，對這裏的地形還不很熟悉，如果不走那個山口，不知道這附近還有沒有路可以過去！”
　　張賢壹臉得平靜，卻是搖了搖頭。
　　張義楞了壹下，不明白他的意思。
　　熊三娃卻忍不住了，當先地告訴著自己的營長：“營長呀，妳別想了，壹開始的時候阿水和我就問過了這裏的老鄉，有個常年跑馬幫的老鄉告訴我們，從我們現在的馬龍河村，經過八裏鋪，沿著川滇鐵路過牛欄江大橋，再到昆明是最好走的捷徑；要想繞過八裏鋪，在這裏是不可能的，除非我們再走回頭路，繞道鐘靈山，不過，那可是要多走八十裏地，而且還要牛欄江也不是那麽好過的，雖然是枯水期，但是兩岸的地形還是過於陡峻了，人少還好過壹點，人壹多可能要過很久。”
　　聽著熊三娃的話，張義的眉頭又緊緊地鎖了起來，有些不解地看著自己的大哥，既然無路可走，張賢跟他說那則故事又為哪般呢？
　　張賢還是在搖著頭，不過這個時候卻是壹臉得苦笑，看來，他把自己的這個弟弟還是想得太聰明了，自己不明白地說出來，張義可能如何也不會想到他的所想。
　　“不錯，如今我們只能過八裏鋪！”張賢依然平靜地道：“這跟德國人可以不過馬其諾防線不壹樣！”他說著，卻又緊盯著張義的眼睛，看得張義都有些發毛了起來，卻也只能努力地擺正自己的心態，聽從著自己大哥的教訓：“但是，所有戰例都是死的，人卻是活的！德國人采用的是出其不意，攻其不備的奇襲，我們要學的就是他們的這壹點！”
　　張義點著頭，認真地聽著；便是連熊三娃也閉上了嘴巴，不再多插壹言。
　　“從我們這裏到八裏鋪，要過兩座山，因為天近傍晚，他們並不知道我們已經到了馬龍河村，這就是我們可以出其不意的地方。”張賢告訴著自己的這個弟弟：“雖然他們在那個山口處修有大量的工事，我們硬闖的話，壹定過不去，但是我們可以從兩側的山涯上過去，就我們壹個營的兵力，只要組織好，悄悄地突破他們的鐵絲網也不是不可能！”
　　張義的眉頭再壹次舒展開來，張賢看著他的面孔，依稀記起了自己的年青時代。
　　“是呀，只要過了他們的防線，那就壹切好辦了！”張義點著頭道。
　　張賢卻還是搖了搖頭，有些失望，自己的弟弟還是不明白他的意思，他再壹次警告著他：“別這麽想！羅達還沒有笨到跟法國人那樣，只在八裏鋪設壹道防！從八裏鋪到牛欄江之間應該都是他們的重點防禦區間，這十幾裏的路其實就是個雷區，肯定不是那麽好過的。我們就算是過了八裏鋪，只怕也很難過牛欄江大橋！”
　　聽著張賢的分析，張義再壹次的如跌入迷霧壹樣，壹下子便失去了方向。
　　“只有拿下八裏鋪，同時又拿下牛欄江大橋，那才是真正的勝利！”張賢悠悠地道。
　　張義張大了嘴巴，看著自己的這個大哥，就好象是在看著壹個怪物壹樣，自己把什麽都想得過於簡單了，卻沒有想到，從張賢的嘴裏說出來，裏面原來還有這麽多的圈圈繞繞，這壹場仗真得不好打，想壹想要是自己換成是敵人，八裏鋪壹旦失手，那麽炸毀牛欄江大橋也就成了必然的選擇，這也就是張賢為什麽會取得勝利，就必須同時拿下大橋的原因。
　　“這怎麽可能？”熊三娃也不由得叫了起來，同時提醒著張賢：“阿水哥呀，妳不要忘記了，我們只是壹個營，不是壹個團！”
　　“我知道！”張賢淡淡地道：“兵貴在精，而不是在多！”他說著，又看著自己的弟弟，再沒有隱瞞什麽，把自己的計略如數的講了出來：“聽我說，我們必須要在天亮之前行動，悄悄從山涯上越過鐵絲網，繞到八裏鋪之後，讓敵人的防線都失去作用，然後從後面趁著天沒有亮起來，對敵人發動攻擊，這個時候是敵人狀態最薄弱的時候，他們的士氣低迷，就算是壹個團，也經不起我們壹個營的沖擊，肯定以為是解放軍的大部隊打來了，我們也要這樣的大喊起來，給他們這種錯覺，讓他們失去抵抗的勇氣！”聽著張賢的話，張義就好象是吃了興奮劑壹樣得激動起來，這種以壹個營的兵力來打壹個團的仗，他還從來沒有經歷過，如今聽著大哥的謀劃，真得就是勝算在握的感覺。
　　“只要是抓到了第壹批的俘虜，那麽就可以用壹個連喬裝壹下，裝成敗兵，用俘虜帶路，智奪牛欄江大橋！那個大橋肯定也是在這個團的控制之下，兵力估計不會太多，最多橋的兩頭各配制壹個連。”張賢不慌不忙地說出了自己最後的計劃，雖然是如此短短的幾句，已然是畫龍點睛，將張義猛地點醒了來。
　　“太好了！”張義忍不住地喊出了聲來，把連日來的趕路辛勞也忘記得壹幹二凈，臉上帶著喜悅的笑容，就好象張賢的這些計劃真得已經被實現了壹樣，他真得成了勝利者。
　　“如果奪下了牛欄江大橋，我想我們也不用這麽急著趕往昆明了，昆明的困局也將自動解除！”到最後，張賢這麽告訴著張義，還是壹付平靜如水的樣子。
　　“為什麽？”張義不由得問著。
　　“這其實就是壹場聲勢之戰，不要看我們營這麽壹個小小的行動，壹定會引起國軍裏面很大的政治恐慌，他們壹定以為解放軍已經趕到了，這個時候不管是第八軍還是第二十六軍，別看他們打滇軍不在話下，卻都不敢跟解放軍爭鋒的，壹定會自動撤圍，迅速南逃！”張賢告訴著自己的弟弟，沒有壹分得得意，有的只是壹種局外人壹般地感嘆！是呀，國軍向來如此，想壹想四四年跟日本鬼子打的豫湘桂之戰，那種潰敗至今都令張賢記憶猶新，那是國軍的壹種恥辱，同時也是中國人的壹種悲哀！中國人向來不缺錦上添花的妙筆，而缺的就是中流砥柱的脊梁！大部分人在順境的時候是狂風呼嘯，而在逆境之中卻又是風聲鶴唳！
　　“原來是這樣！”張義恍然大悟著，但是卻又對自己的大哥這種判斷感到懷疑，雖然也希望是這種結果，只是不敢相信。
　　“如今到天亮還有五個多小時，時間對於我們來說有些緊張！所以我們必須要抓緊時間，晚了就真得來不及了！”張賢最後提醒著自己的弟弟，應該怎麽做？應該怎麽布置？已經不是他再關心的內容了，他相信自己的這個弟弟如果連排兵布陣這壹點都做不了，也不可能當上七十二軍的主力團裏的營長。
　　張義連連點著頭，大喊著自己通訊員宋鐵蛋的名字，沖出了這間他的臨時指揮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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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張賢卻是如釋重負壹般地靠著墻長長地出了壹口氣。
　　雖然張賢剛才壹直保持著壹種十分平靜的態度，但是跟了這麽多年，熊三娃卻可以看出來，實際上張賢在說出這些話來的時候，心底深處壹定還在努力爭紮之中，他越是平靜，其實也就越是猶豫，只有壹邊說，壹邊臉上露出笑容的張賢，才是他真正自信的賢哥！
　　“哥呀！說出來是不是好多了？憋在心裏太難受了！”熊三娃忍不住地道。
　　張賢楞楞地看著自己的這個兄弟，半晌，不由得會心壹笑，這個熊三娃什麽時候也學會了琢磨他的心思了，他沒有回答熊三娃的問話，還是長長地出著氣。
　　“其實，我也知道，如今我們根本就沒有什麽仗好打的，解放軍所到之處根本就是摧枯拉朽，我們跟著部隊只是跑跑腿，占占地算了！”他說著也笑了起來。張賢卻不由得瞪大了眼睛，在他的記憶裏，熊三娃這個家夥特別喜歡用成語，只是從來也沒有記住壹個成語，經常說出前面的，卻忘記後面的，這壹回卻不同，他竟然還知道‘摧枯拉朽’這個詞。
　　熊三娃也看著張賢，並不知道他在想什麽，又接著道：“其實哥呀，就算是我們打不下八裏鋪，這個便宜還會給別的部隊搶走，妳既然有破敵之法，那還真得不如送給妳的親弟弟，讓他多立些功，反正這個功勞給誰不是給呢？”
　　張賢笑得更暢快了起來，曾幾何時，自己也需要熊三娃來寬慰自己的不安了，這在他們兩個人之間，好象從來都是他的專利。
　　“我只是擔心有壹點！”熊三娃又道：“我看到那個徐海波進去了，這壹次會不會把他抓住呢？我知道要是我們抓到了他，妳肯定又要為難了！只不過上壹次在辰州，他把妳抓住當人質，我就恨透了他，原來還以為他是個講義氣的人呢！沒想到他也是跟呂奎安壹樣，用得著人就朝前，用不著人就朝後！為了保命，連朋友都可以利用的家夥，這種人真得死了，也是活該！”
　　張賢知道，熊三娃還在為上壹次他們在辰州的遭遇而為他打抱不平，他哪裏知道那其實是他的苦肉計，只是這種事情也不便跟他明明白白地講出來。
　　“老徐早就學鬼了！”張賢收起了笑來，如實地告訴著熊三娃：“他連夜趕回了自己的部隊，就算是我們拿下了八裏鋪，也不可能抓到他的！”
　　熊三娃怔了壹下，忽然就明白了過來，經不住地問道：“難道妳冒險進入八裏鋪村，就是為了去會壹會徐海波嗎？”
　　張賢沒有回答，他也無法來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