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6章 生死之間，曹朋回許都

　　曹楠帶著郭昱，從商鋪裏走出來。
　　身後幾名婢女捧著壹匹匹的布帛，臉上帶著歡喜之色。
　　郭昱笑道：“夫人，聽說小公子這次回來，卻是要高升了……不曉得會做到什麽樣的位置。”
　　曹楠卻嘆了口氣，“我這弟弟，自小就讓人操盡了心思。
　　以前是身體不好，如今身體康復了，卻風裏來雨裏去，整日腥風血雨的，時時都有性命之憂。阿娘前些時候聽說他受了傷，壹連幾日不思茶飯，整個人都好像失了魂兒似地。他這次能回來，也算是了卻了阿娘壹樁心事。只要能平平安安，我覺得比什麽事情都來得好……”
　　郭昱聽罷，不禁頷首贊成。
　　她是郭永的長女，也就是郭寰的姐姐。
　　自郭永成為曹氏家臣以後，郭永的子女便成了曹家的家生子。郭寰跟隨曹朋，而郭昱則成了曹楠的婢女。不過曹楠是個性子溫順的人，與郭昱年紀又差不多，所以相處起來也很融洽。
　　“對了，阿昱妳讓她們把東西放在車上，我去對面的店鋪裏，買些糕點回去。”
　　“喏！”
　　郭昱答應壹聲，便帶著婢女們將布匹綢緞往馬車上放。
　　而曹楠則橫穿大街，來到了斜對面的壹家糕點鋪。
　　就在她穿行大街的時候，位於街邊的酒樓上，壹雙眼睛正通紅的盯著曹楠的身影。
　　“看清楚了沒有？”
　　“公子，看清楚了。”
　　“知道該怎麽做了？”
　　“小人明白！”
　　那雙眸光，陡然間變得格外猙獰，甚至透出壹抹瘋狂之色。
　　張氏的身子有點不太好，前些日子聽說曹朋身受重傷，使得精神有些恍惚。她最喜歡吃這家糕點鋪的東西，所以臨出門的時候，洪娘子還特意和曹楠說了壹聲，讓她順便買回來壹些。
　　曹楠在糕點鋪裏，非常盡心的挑選了幾款張氏喜歡的糕點，讓人裝好了，便走出了店鋪。
　　陽光明媚，照映在長街之上。
　　曹楠壹手提著糕點，準備橫穿大街。
　　就在這時，只聽長街盡頭突然傳來壹陣人喊馬嘶的聲音。
　　壹匹黑馬風馳電掣般從長街盡頭沖過來，馬上的騎士臉上帶著壹副遮面巾，只露出壹對眼睛。
　　曹楠嚇了壹跳，連忙想閃身躲開。
　　哪知那匹馬陡然間加速，朝著曹楠就狠狠的撞了過去……
　　“啊！”
　　曹楠慘叫壹聲，飛出去五六米遠。
　　當她嬌柔的身體從地面飛起來的壹剎那，酒樓上的人忍不住握拳狠狠捶在桌子上，同時大叫壹聲：“好！”
　　那俊秀的面容上，閃過壹抹笑意。
　　黑馬馱著騎士，沿著長街急馳而去，蹄聲漸行漸遠，漸漸不見了蹤影。
　　曹楠倒在血泊中，手裏的糕點散落壹地。
　　遠處，郭昱被這壹幕嚇傻了，好半天才驚叫壹聲，“夫人！”
　　她跌跌撞撞沖過去，壹把將曹楠抱在懷中。曹楠的腿，明顯被撞斷了，呈現出壹個誇張的扭曲弧度。口鼻中不斷湧出血沫子，整個人已昏迷不醒。白色的衣裙，被鮮血染成了紅色……
　　“快去請華太醫。”
　　郭昱猛然清醒過來，沖著隨從大聲呼喚。
　　“通知老爺，夫人被人撞傷了！”
　　……
　　尚書府中，荀彧和曹汲相談正歡。
　　他發現，曹汲已不是早先那個維維是諾的鐵匠，言談舉止，似乎透著壹股子書卷氣……
　　“雋石，近來在讀什麽書？”
　　曹汲靦腆壹笑，“不過是些雜書罷了。”
　　“呃？”
　　“前些時候，黃小姐為我推薦了壹卷《考工記》，偶爾還會看看《論》與《春秋》。不過除了考工記之外，大部分我都看不太明白。黃小姐有時候會與我講解，只可惜我太愚笨了。”
　　考工記，是中國歷史上年代最早的手工業技術文獻。
　　據說，這考工記是齊國官書，為稷下學宮的學者所著，編撰於春秋末年，後又由後人增補了壹些戰國中晚期的內容。西漢年間，《周官》書由於種種原因，遺失了周官六篇之壹的《冬官》。於是河間王劉德便將《考工記》補入《周官》，又經西漢末期著名學者劉歆整理校對，將周官書改為《周禮》，考工記也隨之成為《周禮·考工記》，並壹直流傳下來。
　　這部考工記篇幅不算長，但涉及了各個行業。
　　其中包括了制車、制兵、禮器、鐘磬、練染、建築、水利和紡織等方方面面。荀彧也讀過考工記，不過更多的是為了加強學識修養，所以匆匆閱讀，並未有太多深入的研究。可他卻知道，這考工記是壹部奇書。看著曹汲，荀彧不由得連連點頭，表示出發自內心的贊賞。
　　這麽說了，讓曹汲出任太仆丞，似乎也正對了口。
　　至於《論》和《春秋》，那不是壹兩年能夠讀明白的東西。
　　即便是荀彧，也不敢說自己通讀這兩部書。曹汲識字不過壹年，能夠閱讀這兩部書，並且把上面的字認全，已經是了不得的事情。所以從內心而言，荀彧對曹汲，還是有壹些欽佩。
　　他輕輕咳嗽壹聲，道：“黃小姐，可是那江夏黃彣之女？”
　　“正是。”
　　“聽說，她和阿福已有了婚約？”
　　“是啊……”壹說起這件事，曹汲頓時眉開眼笑。
　　對黃月英，他非常滿意。
　　這女娃娃知書達理，性子也溫順，待他夫婦，非常孝順，毫無半點大家小姐的嬌柔做作。
　　而且，很能吃苦。
　　學識也好，有的時候，曹汲會主動詢問黃月英的意見，並請她出謀劃策。
　　“去歲，陳紀先生還派人去了江夏，與黃老先生定下了這門親事。
　　原打算今年讓他二人成親，卻不想……估計會推遲壹些時候。月英來我家已有許久，若再不給她壹個名份，可就對不起人家閨女。這次阿福回來，我也正要和他商量這件事情呢……到時候，少不得還要請尚書令賞光。”
　　“那是壹定，那是壹定！”
　　荀彧心中感嘆：這光陰似箭，壹眨眼，昔年那‘聲聲入耳，事事關心’的小童子，也要成家了。
　　不過，心裏又有些遺憾。
　　之前大兄提起這件事的時候，我未在意，不成想卻被陳紀搶先。
　　妙才這次怕是要失望了！誰讓他壹直躲躲藏藏，猶豫不決？只可惜那小真那丫頭的壹番心思。
　　“老爺，老爺……出事了！”
　　正當荀彧和曹汲談話的時候，壹名衙丁跑了進來。
　　他氣喘籲籲的進了房間，向荀彧壹禮，而後對曹汲道：“曹老爺，您府中府丁前來通報，說曹夫人在街上被馬撞成重傷，如今昏迷不醒。奉車侯夫人請老爺快點回去，說是情況糟糕。”
　　曹汲先是壹怔，旋即激靈靈壹個寒蟬，站起身來。
　　荀彧也連忙起身，壹把拉住了曹汲，“雋石，妳莫著急，先回去看看情況，我隨後就到。”
　　“那，那，那我先告辭了。”
　　曹汲這時候也失了分寸，連忙向荀彧壹揖，急匆匆離開。
　　荀彧卻壹把拉住了那名衙丁，“究竟是怎麽回事？”
　　“具體情況小人也不清楚，只說曹夫人買了東西出來，有壹匹馬直接就撞在她身上，當時就昏迷不醒。
　　那行兇者隨後逃匿無蹤……”
　　荀彧道：“可曾看清楚行兇之人？”
　　“未曾！”
　　荀彧只覺壹陣頭大。
　　這事情發生的太過於巧合，這邊曹操剛訓斥過他，那邊就發生曹汲之女被人撞傷的事情。
　　難道說？
　　荀彧的臉色，變得有些難看起來。
　　也許，我之前對妳們，的確是太過於放縱！
　　“立刻傳令許都令，封鎖城門，嚴加盤查。”
　　“喏！”
　　荀彧在屋中走了兩圈，又問道：“可曾通知衛將軍？”
　　“已經通知了！”
　　“既然如此，先備好車馬，我們去奉車侯府看看情況……這件事啊，弄個不好，會有大麻煩！”
　　荀彧命人準備車馬，他換了壹身便裝，剛要出門上車，卻見壹匹快馬疾馳而來。
　　“荀大人！”
　　馬上的小校在尚書府門外下馬，匆匆來到荀彧面前，單膝跪地，“我家將軍讓我通知您，剛得到消息，越騎校尉壹行已至許都城外十裏亭。將軍說，他未必能拖住越騎校尉，請荀尚書早做打算。”
　　“越騎校尉到了？”
　　荀彧聞聽，又是壹陣頭疼。
　　還真是怕什麽來什麽……本來，荀彧是打算先解決了這件事。那樣壹來，即便是曹朋回來，也不會說什麽。可現在，曹朋卻突然抵達許都，也使得情況壹下子變得格外復雜，有些不可收拾。
　　試想，壹個在前線征戰搏殺，立下赫赫戰功的人回來，卻得知家人被撞傷。
　　這件事擺明了並不是壹次意外，否則那行兇之人何故當場逃匿？連曹仁都說，他未必能拖得住曹朋……這也說明，曹操對曹朋的信任和寵愛，未必會輸給曹仁。這麽壹個剛從戰場上下來的驕兵悍將，又是曹氏宗族子弟，曹仁還真難強行壓制。弄不好，會令許都來壹場腥風血雨。
　　荀彧沈吟片刻，立刻從懷中取出壹方印綬。
　　“荀安。”
　　“老奴在。”
　　“持我印綬，即刻前往中牟，將此事稟報主公，請主公定奪。”
　　“喏！”
　　荀彧說完，便登上了馬車。
　　“老爺，咱們去哪兒？”
　　“進宮！”
　　荀彧輕輕搓揉了壹下面龐，心中暗自苦笑：也許，正如長文信中所言：是時候做決斷了！
　　……
　　曹朋坐在馬車裏，照夜白的韁繩，就拴在車廂後面的柱子上。
　　在中牟領到了將令，曹朋又休息了兩天，待精神恢復壹些之後，才踏上了返回許都的歸途。
　　中牟兩人，曹朋得曹操的命令，從軍中選出四百銳士，充足黑眊和飛眊兩支親隨。
　　既然已坐上了越騎校尉的位子，他也就有了組建部曲私兵的資格。其中，有壹百騎軍，是從虎豹騎中抽調出來，三百步卒，則歸入黑眊。如此壹來，黑眊人數補充至四百人，正好湊成壹部。郝昭隨之被任命為軍司馬，負責統帥黑眊；而騎軍二百人，也湊足壹部之數。
　　夏侯蘭繼續執掌飛眊，任飛眊軍司馬。
　　曹朋在這兩天裏，仔細的謀劃了壹番……
　　甘寧，在經歷小潭大戰之後，的確已不適合再留在他身邊。
　　如此猛將，曹操也不可能放過。如果說，此前曹操還可以置之不理，那小潭之戰以後……
　　甘寧入仕，已無法避免。
　　既然是這樣，曹朋索性主動壹些。
　　他和甘寧商量了壹下，在征得甘寧同意之後，向曹操主動推薦。
　　曹操也欣然接受，旋即將甘寧調至麾下，委以裨將軍之職，虎豹騎副都督，拜蕩寇校尉。
　　其中，裨將軍是階，副都督是官，蕩寇校尉是秩。
　　曹朋對於甘寧的這個任命，也非常滿意。
　　在自己麾下熬了兩年，甘寧終於有了出頭之日。他將來的成就，壹定會遠遠高出歷史上的甘興霸。
　　當然，曹朋送出了甘寧，曹操也給予補償。
　　曹操正式將司空軍謀掾田豫任命為越騎營行軍司馬，任闞澤為越騎行軍主簿。
　　夏侯蘭郝昭，另拜為騎都尉，韓德則被封為都尉。這其中，收獲最大的，莫過於韓德韓信之。
　　他原本只是長水營的壹個小小軍侯，卻壹下子得了都尉之職。
　　短短數日，連升數級，不曉得讓多少昔日袍澤羨慕。
　　田豫到任之後，便立刻履行起行軍司馬的職責。他勇武遠非甘寧對手，但若論智謀，卻非甘寧可以相提並論。田豫在和闞澤商議後，便找到了曹朋，向曹朋提出建議。
　　他建議曹朋將黑眊和飛眊直接編入越騎營，並以此為根基，重組越騎營。
　　二百騎軍，四百虎賁……
　　再加上壹個韓德，曹朋便可以輕而易舉的將越騎營掌控在手中。
　　曹朋，深以為然。
　　不過，曹朋的心裏面，卻在思考另壹件事。
　　曹操補充給黑眊的軍卒，清壹色關中軍，更有許多來自西涼苦寒之地。
　　這些關中軍，皆身經百戰，乃軍中銳士。體型大都高大而粗壯，力量也非同小可。精通箭術，長於搏殺……可以說，他們已經有了很好的基礎，只需要稍加配合訓練，便可以出戰。
　　曹朋第壹眼看到這些粗壯軍卒的時候，腦海中便立刻浮現出了壹個並不存在於這個時代的兵種。他專門抽出壹日時間，看了壹下這些軍卒的訓練，腦海中的想法，也隨之更加清晰！
　　縱觀歷朝歷代，曹朋最向往的壹個兵種，便是有唐以後的陌刀軍。
　　在唐朝，陌刀軍縱橫天下，有三千陌刀可敵百萬雄兵的說法。在唐史的記載當中，陌刀軍的確是悍勇無敵。長弓大刀，重甲披身。臨戰之時，先以弓矢應戰，而後揮刀迎敵，威力巨大。
　　只是，由於種種原因，在唐以後，就少有陌刀軍的記載。
　　甚至連陌刀，也幾乎消失在漫漫歷史長河之中……曹朋前世，壹個很偶然的機會，認識壹位專門收藏古代兵器的收藏家。那位收藏家的手裏，就有壹直出土的，疑似陌刀的兵器，還寫過壹本專門的評論。直到看見那支疑似陌刀的兵器，曹朋才知道，那的確不是隨便就能使用的兵器。
　　如果，如果我組建起壹支陌刀軍，又會是什麽樣？
　　這念頭在曹朋腦海中壹起來，便再也無法消除。
　　他有許多組建陌刀軍的優勢……首先，曹汲本身就精於鍛打造刀，可以打造出理想的陌刀。
　　曹朋又是越騎校尉，所以在權力上，也不成問題。
　　他訓練陌刀軍，絕不會有什麽阻礙。第三點，那就是人……而這壹點，恰好是最容易解決的壹個問題。曹朋手裏還真不缺這個人手，同時他手中還掌握著海西九大行會每年兩成的心意。所以錢帛方面，也不成問題。最後壹點，就是訓練者！郝昭承陷陣營練兵之法，正可擔當。
　　而且，郝昭是他的心腹，不必擔心他背叛。
　　這些問題都解決了，剩下的，也就不再是問題了……
　　離開中牟之後，曹朋壹路上和郝昭田豫，不斷商議這練兵之法。
　　在陌刀未曾出現之前，必須要先加強兵卒的體質，以及搏殺的技巧。為此，曹朋苦思冥想，倒是想出了壹些頭緒。他準備在抵達許都之後，便在黑眊中推廣起來，為陌刀軍打基礎。
　　壹路上，走走停停。
　　在離開中牟的第二天，曹朋所部抵達許都城北，十裏亭。
　　曹仁親自帶人前來迎接，可謂是給足了曹朋面子。
　　兩人在十裏亭好壹番寒暄，曹朋心裏不免奇怪：“子孝叔父這是怎麽了？已經接到了，按道理說，接下來就該返回許都，進駐營地。待來日挑選兵卒，開始訓練……可他卻拉著我，在這十裏亭不走，又是什麽意思？
　　“叔父，侄兒自去歲出征，今已有三月未曾返家。
　　我想先回家看看，不知可否？”
　　曹仁當然也聽說了曹楠在街頭被人撞傷的事情，而且他也認為，這件事絕非是壹個意外事件。
　　他也不知道該怎麽對曹朋解釋，所以只好在這裏拖延壹下時間，希望荀彧能趁此機會，找到壹些線索。如此壹來，也可以有壹個交代。曹朋現在提出要回家，是壹個再合理不過的要求。曹仁心中苦笑，不知道該如何拒絕。於是，他點點頭，和曹朋壹起上馬，並轡而行。
　　“叔父，聽說許都近來不太平靜？”
　　“呃……還好吧。”
　　“主公此次還任我為宮中旁門司馬，不知何時就任？”
　　宮中旁門司馬，屬曹仁所轄。
　　曹仁想了想道：“隨時可以就任……不過呢，妳最好還是先挑選兵馬，把越騎營組建起來再說。”
　　“侄兒省得！”
　　兩人就這麽壹邊走，壹邊說著閑話。
　　眼見，許都城門就在前方，曹仁輕輕咳嗽了壹聲，決定還是把情況先與曹朋說壹下，讓他也好有個準備。
　　忽然，從城門裏沖出壹人。
　　“公子，公子……大小姐，被人撞傷了！”
　　壹個少年沖到了曹朋馬前，噗通壹聲跪在地上，“老爺聽說公子回來，請公子立刻回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