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3章 涼州亂（十壹）

　　西涼，姑臧。
　　馬鐵看著堂下的龐德，俊俏的面龐，布滿陰霾。
　　“三千鐵騎，三千鐵騎……龐令明，妳好大的本事，竟然壹下子都給我丟沒了。”
　　“末將無能，請公子責罰。”
　　“即然無能之輩，留妳何用？來人，拖出去斬了！”
　　馬鐵是真的怒了！
　　原本武威縣丟失，已讓他感到憤怒。
　　那曹朋小賊，不過運氣好而已。連河西都未站穩，居然就要攻打我武威郡。我不去找妳麻煩，已經是好了……妳既然自己上門送死，那我就不對妳客氣了！
　　聽父親說，這龐德是壹把好手。
　　所以在得知武威縣造反之後，馬鐵立刻讓宣威守將龐德率部馳援。
　　可沒想到……
　　腦海中，突然間閃現過壹個流傳許久的事情。當初龐德被流放龍耆城，就是因為他好像和曹朋有交情，卻矢口否認，所以才被馬騰扔到了河湟。難道說……
　　馬鐵突然道：“慢！”
　　刀斧手停下來，疑惑的看著馬鐵。
　　就聽馬鐵道：“龐令明，妳與那曹朋，究竟是何關系？”
　　“未有關系。”
　　“那妳又是如何回來？”
　　龐德壹怔，片刻後輕聲道：“是那曹朋放我回來。”
　　“哈，還說沒有關系！”
　　馬鐵怒極而笑，站起來手指龐德道：“若無關系，他會放妳回來？若無關系？他會贈妳寶刀。龐德，父親離開之前就對我說過，要我防著妳，說妳是養不熟的白眼狼。我本不信，還想著妳能助我壹臂之力。沒想到，妳果然是歸降了曹賊。”
　　“末將沒有！”
　　刀，被收沒了。
　　龐德無話可說……可要說他勾結曹朋，那斷斷不可承認。
　　他還要爭辯，卻見馬鐵上前，壹腳踹在龐德的胸口。馬鐵年紀雖小，卻是將門之子，從小習武，槍馬純熟。雖比不得他大哥馬超那樣勇猛，卻也是壹員猛將。
　　這壹腳，踹的龐德噴出壹口鮮血，險些栽倒。
　　“這物證當前，妳還敢說沒有？”
　　“三公子，末將的確是被曹朋所俘，不過曹朋此人，光明磊落，說是勝之不武，要與我在姑臧城下決戰。故而放我回來……他說不想占我便宜，故而贈我寶刀。”
　　龐德胸懷坦蕩，頗有壹種事無不可言的意思。
　　他說的是理所當然，可是在馬鐵聽來，簡直就是匪夷所思，胡說八道。
　　“他器重妳，所以放了妳。
　　他要光明正大勝妳，所以贈妳寶刀……龐令明，妳當我三歲的小孩子不成？”
　　馬鐵那張俊秀的面容，因憤怒而扭曲。
　　“分明是妳降了曹朋，他派妳混入我這姑臧，而後裏應外合。龐德，虧我父親看重妳，妳竟敢背主求榮。今日若不殺妳，某項上人頭，早晚成妳覲見之功……來人，把他給我拖出去斬了，把他給我碎屍萬段！”馬鐵暴跳如雷，厲聲咆哮。
　　他倒不是生氣龐德投降，而是氣這龐德看不起他，居然用這種謊話來欺騙他。
　　馬鐵也知道，他在軍中威望不足。
　　這壹點從上次征伐紅澤，各部將領不停調遣，就可以看出端倪。
　　那雜種欺負我也就罷了，妳壹個小小的龐德，也看不起我嗎？老子今天要殺了妳！
　　“公子，末將冤枉，末將冤枉！”
　　“拖出去！”
　　馬鐵壹揮手，大聲吼道。
　　就在這時，馬成從外面跑來，大聲道：“公子，刀下留人，刀下留人啊！”
　　“成叔，妳要為此獠求情嗎？”
　　馬成氣喘籲籲，停下腳步後，看了龐德壹眼。
　　說起來，他對龐德很了解。這孩子是個很忠誠的人，而且任勞任怨，非常老實。
　　他武藝高強，卻不似馬超那般張狂。
　　當初馬騰只是為些不足為人所道的理由，將龐德發配龍耆城，馬成就不是太同意。
　　曹朋知道龐德的名字又有什麽？
　　當時龐德剛嶄露頭角，說不定曹朋是通過什麽渠道，知道了龐德這個人的存在，妳又何必懷疑？可馬騰剛愎，馬成也不好說太多，只能眼睜睜看著馬騰把龐德發配，而且壹發配，就是四年。可這四年來，龐德可是壹句怨言都沒有……
　　他盡心盡力的在龍耆城守護，與河湟羌胡大大小小打了近百仗。
　　死在龐德刀下，有名有姓的羌胡將領，至少也有幾十個。正是龐德坐鎮龍耆城，是燒當羌無法和韓遂聯合起來，極大程度的限制了韓遂發展，才有馬騰坐大。
　　曹朋？
　　詭計多端！
　　龐德輸給曹朋，似乎也在情理之中。
　　英雄相惜，也是常理。就算贈刀釋放，也算不得什麽。也許在常人眼中，這聽上去荒誕不經。可那曹朋是常人嗎？在馬成眼中，河西那幫人，沒有壹個正常。
　　正常人，有膽量在鳳鳴灘連敗七陣，誘敵深入？
　　正常人，能在短短半年，平定了混亂的河西，把個紅澤聯盟，搞得四分五裂嗎？
　　正常人……
　　總之，在馬成看來，曹朋就不是個正常人。
　　可是，看馬鐵那憤怒的模樣，馬成也知道，他勸說不得馬鐵。這位三公子，倒真是像極了馬騰。特別是那小心眼和剛愎的性子，簡直就是壹個模子裏出來。
　　馬成苦笑道：“公子，非是我要為龐德求情，而是有軍情稟報。”
　　“講！”
　　馬鐵大手壹揮，坐下來氣勢十足。
　　馬成，深吸壹口氣，“休屠縣，丟了！”
　　馬鐵剛坐下來，好像屁股下面有根彈簧似地，騰地壹下子又竄起來，“妳說什麽？”
　　馬成咳嗽兩聲，“休屠縣，在昨夜被襲，休屠長戰死，曹朋已奪取了休屠縣，斷去了顯美和番和兩地援兵。”
　　“怎麽可能？”
　　沒什麽不可能！
　　賈星，就是武威人。
　　他那幹爹賈詡，也算是姑臧極有名氣的名士。
　　雖然離開涼州多年，但人脈還是有壹些。特別是壹些家族豪強，與賈詡當年多少都有交情。賈星憑賈詡之名，在奪取宣威之後，單騎前往休屠縣，將休屠拿下。
　　這壹點，連曹朋都沒有料到。
　　休屠縣，和休屠澤並沒有什麽關系。他位於秦漢長城之間，扼守著河西走廊和姑臧之間的咽喉。休屠縣丟失之後，也預示著武威郡北方三縣，就算是出援兵，也難以立刻馳援姑臧。而姑臧周圍，兵力也不足。西涼精兵八千，幾乎都在姑臧。
　　馬成接著道：“還有壹件事。”
　　“還有什麽事？”
　　馬鐵有點控制不住情緒了，大聲咆哮。
　　“張掖太守鄒岐，本已答應出兵援救。可是酒泉太守蘇則突然發兵，奪取合梨山，占領了昭武。鄒岐雖有心救援，可是卻無力出兵。他必須先把蘇則擊退。”
　　蘇則，酒泉太守。
　　鄒岐，張掖太守，後黃初曹丕初置涼州，以其為涼州刺史。
　　不過此時的涼州，也非常混亂。涼州刺史韋端，聽調不聽宣，也就是說表面上我臣服朝廷，可是卻不願意聽從調遣。歷史上，韋端死後，涼州被他的兒子韋康所有。直到馬超造反，殺了韋康之後，曹操才趁機出兵，將涼州真正的把持。
　　所以，用群雄割據涼州，來形容涼州目前的狀況，絲毫沒有誇張。
　　當然了，勢力最大的，莫過於馬騰韓遂韋端三人，三足鼎立。而河西走廊上，又有張掖郡和酒泉郡。其中，張掖郡太守鄒岐，和馬騰有著極為親密的合作關系。而酒泉太守蘇則，則是董卓時期，朝廷派出的官員，屬於……有點說不清楚。
　　不過，從他在這個時候出兵張掖來看，蘇則親許都更多壹些，似乎並無自立之心。
　　這涼州，可真的是亂了！
　　到處都在打仗。
　　馬騰奪取了金城郡，威逼漢陽；曹朋攻入武威郡，連取三縣，馬上就要兵臨姑臧城下；現在，張掖又起了戰事，蘇則出兵，必然拖住張掖兵馬，令其無法救援武威郡。曹朋當初在設計拒敵於河西之外的計劃，如今可算得上是大獲成功。
　　只是，連他都沒有想到，會亂成這副模樣……
　　“公子，曹友學占領休屠，只怕接下來，就是姑臧了。
　　大戰將起，若臨戰而殺將，乃不祥之兆。龐德既然說他沒有歸降曹朋，何不令他陣前將功贖罪，證明清白呢？若他能勝曹朋，則說明他並沒有和曹朋勾結壹起；若他再敗，公子到時候二罪歸壹，斬了他首級，想來他也說不出什麽話來。”
　　“這個……”
　　馬鐵，猶豫了！
　　馬成見馬鐵心動，立刻回身喝道：“龐德，某剛才所言，妳可聽得清楚？”
　　“末將字字聽真。”
　　“那妳可願意迎戰？”
　　“末將願意……若不能勝那曹朋，末將就戰死疆場，以洗清白，請公子明鑒。”
　　“來人，還不為龐將軍松綁。”
　　馬成松了口氣，命人釋放龐德。
　　哪知道，馬鐵卻在這時喊了壹聲，“慢！”
　　馬成心裏壹緊，扭頭向馬鐵看去。只見馬鐵沈吟片刻，對龐德道：“成叔說的有理，臨戰殺將，乃不祥之兆。不過，我還是信妳不過……來人，將他打入牢中，待我戰敗曹朋，再與妳算賬。”
　　馬鐵心裏，終究信不過龐德。
　　同時，他更自信滿滿，壹個曹朋罷了，有什麽了不得？我就不信，少了龐德，我還贏不得他嗎？
　　龐德，被押解出去。
　　而馬成看著龐德的背影，心裏有些發苦，暗地裏……壹聲嘆息。
　　……
　　建安九年三月，就在曹朋攻占了宣威後的第六天，他兵不刃血的，便拿下休屠。
　　與此同時，越吉統帥大軍兩萬，兵臨武威城下。
　　那越吉，號稱羌人猛虎，有萬夫不擋之勇。掌中壹桿長柄鐵錘，重達百斤，力大無窮。這長柄鐵錘，可不是壹般人能夠使用，不但要力氣大，還要有技巧。
　　三國演義裏，除了越吉之外，還有其他人用這種兵器。
　　比如虎牢關外，北海上將武安國，用的就是長柄銅錘，不過分量只有越吉的壹半。
　　那武安國，也是虎牢關外，登場不多，卻沒有被呂布所殺的武將。
　　只是他被呂布斬斷了壹只手，此後便銷聲匿跡。畢竟斷去壹手，就形同如廢人。
　　兩萬羌胡，浩浩蕩蕩，沖向武威縣。
　　不過他們才看到武威縣的城墻輪廓，就見壹支人馬，列陣城外。
　　徐庶在城頭親自督戰，命八千河西兵擺開了陣勢，壹副要與羌胡決戰的架勢。
　　越吉在中軍，聽聞之後，不由得哈哈大笑。
　　“漢家兒張狂，若他們據城而戰，說不得倒是要有壹番爭鬥。可現在，他們竟棄城與我野戰，分明是自尋死路。傳我命令，全軍出擊，某今日當壹戰功成。”
　　兩萬羌胡，發出如同野狼般的嚎叫，縱馬沖鋒。
　　但見河西兵軍陣不亂，徐庶依照著長兵在前，短兵在後的陣法，將三千弓弩手，放在最前面。河西兵的箭矢，是經過了特殊的打造。並不是這個時代最為常見的青鋒箭，或者狼舌箭。曹朋請曹汲，打造出壹種三棱箭，箭頭較之普通箭矢細長，呈三棱形狀。為此，曹朋還專門為這種三棱箭，取名為‘曹公矢’。
　　在正月裏，首批二十萬支曹公矢送至河西。
　　這是曹朋自己出錢打造，所以曹操也不是特別清楚。等這二十萬支曹公矢送出之後，曹操才知曉了狀況。他壹眼看出，這曹公矢較之普通箭矢，有著無法比擬的殺傷力。想要追回，已經來不及了！於是命曹汲日夜趕工，打造三十萬支曹公矢，準備用於鄴城之戰。為此事，曹操還斥責了少府劉曄，差壹點把劉曄罷官。
　　曹操的三十萬支曹公矢，還在打造之中。
　　而武威城外，曹公矢即將初顯崢嶸！
　　徐庶站在城頭，看著那瘋狂沖來的羌胡騎軍，眼中流露出壹抹殘忍的笑意……
　　他輕搖羽扇，猛然向前壹指。
　　城頭上，大旗招展，城外漢軍將領，嘶聲吼道：“放箭！”
　　千人箭隊，挽弓而射。壹蓬箭雨，嗡的壹聲沖天而起，朝著羌胡騎軍射去；緊跟著，第二排千人箭隊，開弓放箭，緊隨那箭雨而行。第三排箭隊，在喝令聲中，也挽弓射箭。三排箭雨沖天，遮天蔽日，令日月無光。這種輪射之法，與當年秦軍箭陣，頗有相似之處。所用強弩，皆特制而成，非力大者不能使用。
　　曹公矢在空中飛行，撕裂空氣，發出刺耳銳嘯。
　　三千支箭矢射出之後，第二輪箭陣已然準備完畢……
　　“放箭！”
　　又是壹輪箭雨騰空！